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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了一夜的风,到了早上的时候,终于停了,气温也一下子降了下来,似乎瞬间就进入了深秋。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每年的春秋两季,总是有刮不完的风,春天的风是越刮越暖,而秋天的风则是越刮越凉。这两个季节虽然是为了夏冬做过渡的,但是却仿佛从未来到过一样,昨天还能穿着短袖,今天就要换上薄棉服了。
我打开窗户,一股寒冷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向楼下望去,一些枯老的树叶已经被风吹落到了地上,随着余风轻轻飘移着,那些依然坚守在树枝上的叶子也打着摆子,摇摇欲坠。我打开衣柜,挑了一件稍厚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到了公司,徐婧正在帮我收拾着杂乱的工位,我走到跟前,对她说了声谢谢,又说不用帮我收拾,我自己来就行了。徐婧说,男人终究没有女人会整理。她又说,我已经帮你打好卡了。我又说了声谢谢。徐婧问我吃没吃早点,她多买了一些包子。我受宠若惊,说,我几乎从来不吃早点。徐婧说,还是吃一点吧,要不然对身体不好。我再次谢着拒绝,说早上喝一杯咖啡就行了,最近打算减肥了。徐婧说,我前夫就是从来不吃早点,后来得了胆结石,把胆给摘了,所以我逢人便会劝他吃早点。我有些好奇,因为我看不出来徐婧已经离婚了,我听了老冯的话,以为她一直独身。就在我犹豫是否要和她拉家常的时候,司雅拖着疲惫的身躯来了。
“你们家闺女怎么样了?”我问司雅。
司雅把包放下,伸了个懒腰,说:“我嫂子昨天下午带着我们去了趟儿童医院,孩子有点着凉,开了些药,半夜退烧了,现在我妈带着呢。”
“孩子得病最折磨大人了,”我说,“等孩子大一点,抵抗力上来之后就会好一些的。”
司雅点点头,没再说话,懒懒地坐在了椅子上。
老冯临近中午才来公司,他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简单对我说了说与陆总公司项目的事情。陆总的公司是做工程的,实际上与我们公司的业务并没有什么可以挂钩的地方——我们是以做各种活动为主。最近,陆总的公司承接了一个拆迁项目,他突发奇想,打算搞一场活动,向被拆迁的地区居民宣讲一下当地的规划和未来的该地区发展。于是他通过朋友辗转认识了王总,在沟通中,他们发现居然出身于同一个军,这让他们之间一下拉近了关系,出于对战友的信任,陆总决定交给王总来做。老冯对我说,你抽空去找小陆总谈谈,把咱们策划过的一些活动方案拿给他看看,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需求,然后做个方案给他们看看,如果沟通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汇报。我问老冯,我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小陆总?老冯说,你不是加人家微信了吗,你直接跟他联系吧,看看人家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说,我自己去还是带着徐婧一起去?老冯摸了摸身上,然后问我带没带烟。我把我的烟递给他,他抽出一支,点燃后,说:“带着点吧,让她也尽快调整好工作状态,你可以让她帮忙,但是不能完全交给她,毕竟我对你还是比较信任的。”
离开老冯的办公室后,我给陆斌发了条微信,询问他何时有空,我打算拜访一下,聊聊活动的事情。陆斌很快就回复了我,说他下午就有时间。我询问了他们公司的地址,他给我发了一个定位,我说咱们下午见。
每个中午,我都会到大楼地下的美食城吃饭,今天也不例外。吃完饭后,我回到公司,司雅正坐在我的椅子上,和徐婧一边吃饭一边刷剧——她们都是自己带饭。我没有打扰她们,而是坐到了司雅的位子上,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
她们吃完饭,刷完饭盒后,司雅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已经把我的位置腾出来了,我可以回去坐着了。我站起来,低声对徐婧说,下午跟我出去一趟。徐婧问去哪儿。我说有个新项目,冯总让我带着你一起去谈谈。徐婧爽快地说,好。
我从文件盒里翻找半天,也没有之前合适的方案,便从电脑中找出了两套之前做过的方案,发给了徐婧,并且对她说:“徐婧,一会儿你帮我把这两份文件打印出来,下午带着……对了,涉及到其他公司的名称和价格之类的东西,都删了,然后再打印。”徐婧答应了,她接收了文件,着手开始删改。我说,不着急,等下午上班再弄吧,现在午休呢。徐婧说,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是玩手机,还不如提早弄了呢。我说,那你随便吧,我趴桌子上眯一小会儿。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我们的午休时间是从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但是几乎没有人会在一点准时工作,都是磨蹭到一点半前后才假装忙碌起来,所以我也养成了午睡到一点半的作息。我醒来后,擦了擦口水,发现徐婧已经把文件打印装订好,放在我桌子的一角上,我拿起文件,翻看一番,她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整理好了,该删的删了,该留的留着。我看向这个侧脸酷似陈辰的女人,她也看向我,笑了笑。我低声说:“你的效率还真高啊,我以为得弄到下午两三点呢。”徐婧说,我做事情从来不愿意拖着。
我拿着文件,走到老冯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老冯慵懒地说:“进来。”我走进他的办公室,老冯正在打着哈欠伸懒腰,他的大肚子顶在办公桌上。我把文件放到他的桌子上,说:“我找了两份差不多的方案,一会儿去陆总他们公司。”老冯随手拿起文件,简单翻了翻,说:“甲方公司名字和价格什么的都删了吗?”我说,都已经删完了。老冯合上文件,放回到办公桌上,说,去吧,提个外勤,完事儿之后直接回家吧。我谢过老冯,出了他的办公室,回到工位上,招呼徐婧,让她收拾收拾跟我走。司雅回身问我们:“你们干嘛去?”其他的几位同事也看向我们。我说,我带着徐婧去聊个项目。司雅笑笑,说,祝你成功。
我的车昨晚没有开走,停在了公司大楼的停车场——我停车是包月的。我开车带着徐婧,她问我谈项目都需要说些什么。我开玩笑说,一会儿你不用说什么,给我当助理就行,我说什么你说“是是是,对对对”就行。徐婧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没问题。我笑了笑,说,别当真,我开玩笑的,到时候你不用说话。
我按照陆斌给的地址,导航到了他们公司楼下。停好车后,徐婧背上包,拿着文件夹,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她笑了笑,说,别紧张。徐婧看看我,抿抿嘴,微微点点头。我们乘坐电梯,到了陆总公司那一层,前台站起来问我们找谁,我自报家门后,说找陆斌总。前台问,已经约好了吗?我说,是的,上午约过了。前台让我们稍等,她拨了个电话后,带着我们穿过工作区,走到了陆斌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说,陆总,您的客人。
我走进办公室,徐婧跟在我后面,我客套地叫了一声陆总。我知道,单独见陆斌的时候,还是不要叫小陆总为妙。我回身对徐婧说:“徐婧,这是陆总。”
徐婧却没叫陆总,她走到我的身边,惊喜的表情爬到了脸上,她扬着眉毛,嘴角上翘,说:“哎呦,这不是陆斌吗?”
陆斌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过来,喜笑颜开:“哎呦喂,徐班副,怎么是你呀?来来来,坐坐坐。”
我很纳闷,看看陆斌,又看看徐婧。徐婧向我解释道:“我们俩是同学。”
这让我有些尴尬,我刚才还给徐婧在上课,让她不用说话,听我的就行,结果没想到人家两人居然是同学。我们坐到了沙发上,陆斌和徐婧聊了起来。
陆斌给我们倒了茶,我半站起接过,道了谢,徐婧则坐着道谢。陆斌说:“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是不是小江结婚之后就没见过呀?”
徐婧说:“可不嘛,这么一说也三四年了。”
“真是够巧的,没想到咱们在这儿碰见了,”陆斌说,“你现在在这家公司呢?”
徐婧说:“我刚来一个礼拜,正好今天我师傅说带我出来熟悉熟悉业务,我就跟来了。”
陆斌看向我,我忙说:“真是太有缘分了,没想到你们是同学啊。”
陆斌说:“这是我们大学时候的副班长,以前没少受她照顾。”
徐婧捂着嘴笑,说:“哪儿呀,我可没怎么照顾过你们啊。”
陆斌说:“咱们之间就别谦虚了。”
大学?我一愣,想起了之前司雅对我说过,徐婧是她老公李讴歌的大学同学,那么这样看来,陆斌一定也和李讴歌认识了。
果然,徐婧喝了一口水后,说:“对了,李讴歌的媳妇儿也跟我们在一个部门。”
陆斌一惊,问:“司雅也跟你是同事?”
徐婧说:“是啊,就是她把我招进来的。”
陆斌笑了起来:“天下简直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了……晚上别走了,咱们好久没见了,一起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