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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他们跟前,对着二人笑了笑。老钱说:“小于,我跟常老师沟通好了,这次确实比较紧,而且常老师之前没有参与进来,所以没有能及时指出你们的问题,所以这次活动暂时不变,不过今天晚上彩排的时候要是再发现什么问题,可能还是得需要你们这边配合一下。”
我说:“具体执行是我们活动部的同事负责,我把经理叫过来吧,有问题咱们现在赶紧沟通好。”
老钱说:“不必着急,现在暂时先这样……那个,常老师有话想要跟你聊聊,我先带着他们去忙了,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他冲我眨了眨眼,似乎认为我又要破费了,然后冲“超级玛丽”点了点头,接着走向前面,一边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一边招呼大家忙起来。
“常、常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超级玛丽”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谈话,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并不是要跟我聊工作的事情。
“这里太乱了,”她从我身边走过,让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跟她走,然后她抱起双臂,说,“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我回头看了一眼被老钱召集起来的人群,然后赶紧跟着“超级玛丽”的步伐。她没有向众人打招呼,径直走出了会议中心,我走在她后面两步的距离,像个仆人一样。
“去咖啡厅吧。”“超级玛丽”对我说。
我跟随“超级玛丽”来到了酒店的咖啡厅。坐下后,她熟练地叫过服务员,询问我喝什么。我客套地说不用了,她自作主张地要了两杯拿铁,我只得向她道谢。
她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扬起她的长脸,说:“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装傻充愣,好像不认识她的样子,说:“您认识我吗?”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浅笑了一下,不无嘲讽地说,“我以为自己攀上枝头了,到头来还是不入您的法眼。”
“您这是哪里的话,毕竟您是个专业的美术指导老师,我在这方面还是得多向您学习。”
“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你还是用那时候的语气跟我说话吧。”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还是说听惯了阿谀奉承,现在想要返璞归真一下。我说:“我对人一向很和善的,怎么会看不起人呢?众生平等嘛,哈哈哈……”
她却不笑了,说:“你真记不起来我是谁了?我对你印象可深呢,毕竟从来没见过那么没礼貌的人嘛。”
现在轮到她夹枪带棒地跟我说话了,我身边却没有一个帮腔的。我只能继续装傻,说:“哦,我明白了……不好意思,这次比较仓促,而且也不知道您是这次活动的美术指导,要不然肯定会有所表示的……”
她不屑地挥了挥手,说:“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跟那个钱经理不一样,你们那仨瓜俩枣的,我不稀罕,我就是看着你着急,心里痛快。”
服务员适时地端上两杯咖啡,她看到面前杯子里的拉花有些泄了,不满地用小勺拢了拢奶泡,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因此怪罪什么。
听到她的话后,我不得不装出有些生气的样子,说:“他们还在上面忙呢,如果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上去帮忙了……”
“生气了?”她轻轻“哼”了一声,说,“你越生气我越开心,来,再发个脾气让我看看。”
“不好意思,”我接着装傻,不亢不卑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过您,如果真的在什么地方冒犯过您,我跟您道个歉,要是活动设计上的问题,那我就不清楚了,那是我们活动部同事负责的内容……”
也许是我的演绎让她也产生了一些疑惑,她问:“钱经理说了,你叫于小北,对吧?”
“是我。”这我不可否认。
“那就没错呀,你是不是和黄硕是朋友?”
“呦,您还认识黄硕呢?”我装出吃惊的样子。
她再次蔑笑道:“他带我去过你们家,你不记得了?是啊,黄硕有过不少女人,也许我并不起眼……”
我佯装认真地盯着她的长脸,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玛丽’对不对?”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说:“要不是这次时间太紧了,钱经理又跟我说了不少好话,我真想好好折腾折腾你……不过现在让你破费了,也算是让我消气了。”
我继续伪装,露出我最讨厌的谄笑,说:“真是不好意思,那时候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让黄硕搅得心烦,正赶上那会儿又有些闹心的事情,所以说话才……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在和黄硕斗嘴,我们俩一直这样,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现在说这话完全是亡羊补牢,”她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黄硕第二次带着我见你和他的那个高中女同学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道歉呢?非得到了这个时候才说出服软的话?”
实际上,我现在也不想服软,“超级玛丽”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知道,一只鸡,即使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她见我不说话了,又说:“刚才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对我不好的人,我都记在了脑子里。”
“如果你要是觉得我在这儿碍你的眼,我可以跟我领导汇报,换个人过来。”
“那倒不必,我刚才也说了,让你们着着急就行了,”她再次喝了口咖啡,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们没有人尊重我,他们怕的是胡总,我充其量是狐假虎威……你尝尝他们这儿的咖啡,味道虽然一般,但是价钱可不便宜呢。”
“超级玛丽”非常聪明,她知道公司里的人是碍于她的身份而无法与她撕破脸皮,并且毫不避讳地对我说了出来。
“让人真正尊重起来也很不容易呢,”我说,“打铁还需自身硬。”
她笑了笑,比咖啡更加苦涩,说:“你心里是不是想了比这还要损一万倍的话,只不过现在不好说出来?”
“那倒没有,我知道你也挺不容易的,没必要这么讽刺你。”
“黄硕都跟你说过我的什么事儿?”她端起杯子,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他说他爱你,你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超级玛丽”,哦不,常莉安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几滴咖啡液滴了下来,落到了她暗黄色的裤子上,瞬间就渗透了进去。她赶紧放下杯子,拿起几张纸,擦拭一番,无果,便任由这几滴格格不入的颜色烙印在她的身上。
她无奈地叹着气,深沉地说:“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