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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车载着陈辰,小心翼翼地行驶在昏暗的街道上,路边的太阳能灯几乎不能发挥作用,它们连照亮自己的脚下都困难。街道两边停满了车,几乎只能允许通过一辆车,若是对向汇车,一定会堵住的。
陈辰嘱咐我小心一些,对我说:“别去李貌那儿了,你送我回家吧。”
我有些不解,问:“你今天不是要住在我妈这儿吗?”
“我一个人不太习惯,”她说,“你要是在的话,还好一些。”
“你别逗了,我要在的话,怎么睡呀?我还是得睡沙发呀。”
陈辰笑了笑,没再说睡觉的话题:“你还是直接送我回家吧,别去李貌那儿了,万一辰辰要在呢,你怎么解释得清呀?今天我走了之后,她又跟你闹了吗?”
“她都快被你气死了。”
“她还是年轻,心里放不住事儿,以后有你受的。”
“唉……”我叹着气,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我的电话响了,便轻踩刹车,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迅速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斜眼打来的。
陈辰放低声音问:“是她吗?”
“不是,是斜眼。”
“我帮你接吧。”
我把手机递给了陈辰,她声音愉快地接起了电话,并且打开了免提:“喂。”
斜眼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听出来陈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喂,我找一下于小北。”
陈辰笑着说:“好你个斜眼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斜眼反应过来了,说:“哦,陈辰呀,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呢?”
“我带着小石榴回小北他妈这儿来了,他现在正要送我回家呢。”
“嘿,万幸我先给他打了个电话,要不然又扑空了。”
陈辰看向我,我们相视一笑。陈辰说:“听说你最近挺忙的呀,怎么有时间联系小北了?”
“你什么时候改口叫他小北了,不是一直喊他于翠花吗?”斜眼说,“我跟他约好了,等他出差回来,我们一起喝酒,正好我今天有时间……既然你也在,那咱们一起吧,我都好久没和你们俩一起喝酒聊天了。”
陈辰对我说:“反正你一会儿也没事儿,要不然咱们去找他?”
我点点头,说:“都行。”
陈辰问斜眼:“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们俩去找你。”
斜眼说:“我在家呢,不过我们家挺乱的,一直没收拾,要不然去你们家吧……对了,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在呢?”
陈辰说:“她不在,回学校了……那你去我们家吧,我们现在回去……(对我)小北,行吗?”
我想了想,说:“行吧。”
斜眼说:“那我带酒过去啊。”
陈辰说:“小北喝不了酒,他感冒了,还吃着药呢。”
斜眼说:“那你陪我喝点儿呗。”
陈辰看了看我,说:“行!”
我们到家的时候,斜眼还没来。陈辰换好鞋,驻足在客厅中央,抱着双臂,背对着电视,默默地看着沙发上面空荡荡的墙壁,上面还有之前我们挂在那里的结婚照留下的浅浅的痕迹。我站在她的身边,也看向白墙,思绪万千。数年之前,这里曾是我和陈辰的新房,我们在这里经历了悲欢离(目前没有“合”),这所房子见证了我们曾经的爱情,与我们一起孕育了女儿。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悲从中来,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陈辰忽然发问。
“想起来以前的好多事情。”
陈辰微微侧头,看了看我,幽幽地说:“是啊,咱们在这里发生了好多事情,除了当初无休止的争吵以外,似乎全都是甜蜜的。”
“我的记忆已经淡化了那些争吵的日子,刚才想的都是咱们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的日子。”
陈辰瘪瘪嘴,然后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没有躲闪,甚至还想伸出胳膊搂住她,但是我终究还是没能抬起胳膊。
陈辰不再说话,只是与我静静地看着这面空白的却仿佛写满了回忆的墙。少时,门被敲响了,斜眼在外面叫着我的名字。陈辰把头收了回去,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低声说:“去给他开门吧。”
打开门后,斜眼闯了进来,把手里的酒菜塞给了我,热情地对我身后的陈辰打着招呼。我转手把酒菜递给了陈辰,帮斜眼翻找出拖鞋。
斜眼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看了看陈辰,说:“你怎么哭了?于翠花欺负你来着?”
陈辰抿着嘴笑,说:“没有,只是回到这个家里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
斜眼打开了两罐啤酒,放到陈辰面前一罐,说:“你们俩真够逗的,谁也离不开谁,当初又死乞白赖地离婚……”
陈辰喝了一口酒,说:“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斜眼说:“现在这个情形,让我想起来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了……你们还记得吗?那时候一到夏天,咱们仨就买一打啤酒,趁着天黑之后坐在操场的看台边上,一边喝酒一边吹牛逼。”
陈辰微微一笑,说:“怎么可能会忘了啊,那可是我这辈子最惬意的时候呀,当时左边是你,右边是小北,我坐在中间挽着你们俩的胳膊,夏夜的风从咱们三个人的身边吹过,你还嫌弃我的头发飘到你的脸上——那时候我还留着长头发。”
陈辰的话把我的记忆带回到了十余年的夏夜。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日子好像永远也过不完,斜眼总是掺和到我们中间,与我们打趣。陈辰在我的左边,斜眼在她的左边,每逢这种时候,陈辰便会挽住我们两个的胳膊,我们三个就像是一队简易“连环马”,如果要是一个人摔倒,势必就会牵连到另外两个人,不过好在并没有发生过这种惨烈的状况。我仿佛感受到了那时的清风吹过我们身体时的轻松,三人紧紧坐在一起,陈辰虽然挽着我们两个,但是她会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就像刚才站在客厅里那样。
陈辰说:“现在咱们再重现一下当年的情景吧。”说罢,她坐到了斜眼的右边。斜眼招呼我,让我坐到陈辰的右边。我很怀念那个时候,便坐到的陈辰身边。陈辰就像那时一样,一手挽住斜眼,一手挽住我。然后,她轻轻地、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们三人就这么坐了几分钟,斜眼忽然说:“咱们三个老帮菜都这个岁数了,还在这儿瞎惆怅什么呢,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