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营中,气氛凝重、哀伤而又忙碌。
各营将军们接获命令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如离弦之箭般马不停蹄地奔赴各自营地。
士卒们闻令而动,迅速而有序地展开行动,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行装与军备。
营帐被熟练地迅速拆除,物资被小心地妥善装载,兵器被仔细地擦拭保养,战马被精心地喂饱饮足……
一个营接着一个营,仿若一条蜿蜒盘旋、气势磅礴的巨龙,缓缓地沿着石头水朝着褒斜道的方向坚定进发。
各色旌旗于微风中猎猎作响,随风尽情飘扬,搭配着那无边无际的白绫,仿佛整个天地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
似是在为丞相黯然送行,又似在诉说着蜀汉壮志未酬的悲怆。
负责殿后的乃是护军姜维率领的中虎步兵。
姜维身姿挺拔,骑在神俊的凉州大马上,目光沉稳而坚毅。
此次殿后的责任重于泰山,关乎大军能否安全撤回汉中。
长史杨仪并未率先撤退,而是亲自赶到此处,与姜维同行。
他深知,现在正是表现个人能力的关键时刻。
唯有在这场撤退行动之中表现得足够出色,赢得众人的认可与赞誉。
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权力斗争中占据有利地位,为自己和身边人谋取更大的权势与利益。
从而更顺畅的接替诸葛丞相的位置。
昭烈帝刘备自幽州起兵,从大东北辗转万里,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抵达最西南的益州成立基业。
各地乡党和势力相互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繁杂程度实难想象。
自丞相诸葛亮上台之后,虽殚精竭虑,尽力做到公平公正地治理蜀汉,但在掌握权力核心的人员安排上,第一梯队的培养还是不可避免地尽量倾向于南郡人。
因为诸葛亮作为南郡黄氏的女婿,少年和青年时的活动范围也都是在襄阳,可以说是一个正经的南郡人。
这其实也是大汉长久以来形成的一种特色与传统。
只是在诸葛亮提携南郡人的这一过程中,不少南郡子弟表现得不尽如人意,甚至有些无能。
如马谡因街亭之失而身败名裂,如向朗因包庇马谡而被罢官……而他杨仪之所以能够位居高位,自身能力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益于南郡人的出身背景。
接下来,对于杨仪而言,只要能稳住丞相府的基本盘,然后继续确保由南郡人当家做主,便是他需要重点考量与谋划之事。
而在这个过程中,如何让其他派系的人继续服从于他,为其所用,让他们在这场权力游戏中为自己效力,立功树立威望便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方法。
姜维作为魏国的降将代表,本身在益州这边既无家族势力作为根基,亦无田产矿产等雄厚资产,更无私人部曲可资调用。
但却因自身的军事才能而掌握了一定的军权,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杨仪要重点拉拢与掌控的对象。
......
在众多势力之中,对杨仪威胁最大的,无疑是以魏延为代表的荆州南阳乡党。
南阳人在诸葛亮之前的提拔中,也是仅次于南郡人的第二序列。
而魏延在蜀汉军中资历深厚,战功赫赫,且在军中颇有威望与影响力。
这也正是即便有姜维的提醒,杨仪却依然坚持不给魏延下令撤退的根本原因所在。
他就是蓄意希望魏延在愤怒与不甘之下,做出一些出格的、违反军纪甚至是叛国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个最大的威胁彻底拉下马,为自己扫除通往权力巅峰的障碍。
就在这时,远处一片尘土飞扬,显然是有骑卒飞奔而来。
杨仪的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自思忖:魏延啊魏延,你最好直接进攻我,这样我便能将你一举拿下。
旁边的姜维眉头微微皱起,目光锐利地凝视远方,片刻后沉声道:“有几十骑,应该是魏军师的使者。”
闻言,杨仪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镇定地说道:“让他们近前说话。”
他站在原地,双手背负,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笃定。
以魏延那高傲的性子和火爆的脾性,此次必定是派人来兴师问罪。
在他的盘算里,只要自己在应对使者时表现得足够强势、寸步不让,使者将这一情况传回去后,以魏延的性格,必然会被彻底激怒。
那时,魏延极有可能会失去理智,做出冲动之举,而这正是杨仪梦寐以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