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山上蓊郁的树林,仿若一张天然的巨幕。
魏正、魏延、王平、费祎以及一众伏兵悄然遮掩其中。
不知不觉,他们已在此潜伏了四五天之久。
四周静谧得仿若与世隔绝,时间似乎都在这里停滞,唯有树叶偶尔被微风拂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初入这片林地时,士卒们也曾士气高昂,精神抖擞。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倾洒而下,斑驳地落在他们鲜亮的铠甲上,折射出炫目的光,那刀枪剑戟更是寒光凛凛,锋芒毕露。
然而,数日的时光宛如砂纸,将这份精气神一点点打磨殆尽。
此刻,士卒们的甲胄上挂满了露水与泥污,湿漉漉的一片,混合着林间腐朽树叶、潮湿泥土的气息,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酸馊味儿。
不少人被蚊虫叮咬得浑身难受。
即便强忍着,双手还是忍不住在身上挠来挠去,挠得皮肤泛红,狼狈不堪。
魏延蹲踞在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双眼虽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的惊人,死死盯着山脚下的三河交汇处。
那里,是司马懿大军的必经之路,也是这场生死局的关键咽喉。
魏延的身姿仿若雕塑,只有胸膛微微起伏。
“阿翁,休息一会吧。”
魏正躺在一旁的草地里,有气无力地提醒着。
他实在是有些无语,放哨自有那些训练有素的斥候盯着,魏延这没日没夜地盯着谷口瞅,能瞅出什么花儿来?
“没事!”魏延瓮声瓮气地回应,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与不安。
这次为了引司马懿入瓮,他们可是布下了一盘大棋。
动作搞得这么大,若是那司马老贼不上当,回头这局面可就首尾难顾了。
再看看魏正,这小子自从埋伏下来,整天吃好喝好,睡得还香,那优哉游哉的模样,就像是来踏春赏景的公子哥儿。
这反差让魏延既懊恼,又越发觉得肩头的压力沉重如山。
魏正百无聊赖地瞧着山脚下的那棵银杏树,思绪渐渐飘远,神色恍惚间,还真有几分错觉,好似自己真的只是来游历这大好河山的。
远处,便是后世留坝县北部褒河之畔的赤岸。
三条河水奔涌至此交汇碰撞,水花飞溅,涛声轰鸣。
在后世,三条河水各有其名,最西边的叫太白河;居中的西河;东边的蒿坝河。
三河交汇处的西河口,傲然挺立着一棵千年银杏树。
那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西北银杏王——汉中留坝古银杏树。
此刻的它也已有超过千年的寿命,枝叶繁茂,满树金黄,静静守望着岁月变迁。
即便再历经一千七百多年的王朝更迭到后世,三千多岁的它依旧扎根大地,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魏延蹲了整整半日,双腿早已失去知觉。
试着稍微挪动一下,一阵酸麻感便如汹涌的潮水,直蹿上心头。
他抬手轻轻抹了把脸,粗糙的手掌摩挲粗糙的脸庞,试图以此驱散如影随形的倦意。
可目光仍一刻不停地黏在谷口,一刻都不敢松懈。
几日的煎熬让他面容憔悴,脸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唯有眼神愈发坚毅沉稳,犹如寒潭深处的坚冰。
只是,他那只大手不自觉地频繁摩挲着刀柄。
再次泄露了内心深处的焦灼。
魏正没好气地瞅了魏延一眼,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好歹也是征西大将军,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于是开口道:“急什么,姜维部众刚过去不久,司马懿的前锋要来,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况且,大军进不进谷,司马懿那多疑的性子,还得犹豫半晌。
就算他真进谷了,咱们要断他们的归路,最快也是明天的事情。
你现在把自己熬垮了,等会儿怎么杀敌?”
“嗯!”
魏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才可话刚出口,他忽地察觉到这话语的口气有些不对劲。
怎么听着像是平日里自己教导杜祺那些小将的口吻。
“嗯?!”
一股无名邪火噌地一下涌上心头,魏延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马鞭。
可手刚碰到马鞭,身子忽然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瞬间转头,再次向远处眺望。
就在这时,赤岸之边隐隐传来尘土扬起的喧嚣声,还伴随着金鼓的轰鸣,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