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含笑回道:“王惜才说她从洛阳带回好些花种,此时开得正好,我和小妹正想去开开眼。”
“那你们去吧,一会儿留在府里用饭,有洛阳带回来的点心,都是你们姐妹爱吃的。”
“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至郑重的道了谢。
她知道,王晖在洛明川跟前说这番话也有给她撑腰的意思。
如今,她和弟弟都在府衙做事,性命都捏在洛明川手里。
所以,她身后站得人越多越有分量,姜宴清就不敢将她当做寻常仆役对待。
随后,王晖又挨个和小辈们说话,一点儿长辈架子都没有。
洛明川静立在一旁,含笑看着几个人寒暄。
他觉得连日来在王家看到的东西都太有趣了,以至于生出许多的耐心来。
王家主一向懒于应付外人,王家子弟也极少与外人交游。
王家大门一关,似乎安心做起了没落氏族。
可他却对着姜家姐妹,笑语晏晏,充满关切,看得出王家确实是对姜至很重视。
据打探来的消息,姜至曾救过王家主的夫人,因此与王家结了善缘。
可据他观察,那点救命之恩似乎不足以维系这份交情,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洛明川看了一会儿,大概就知道王家主是想做什么。
他刻意寻到此处,还和姜家姐妹闲话家常,想必是想给姜至撑腰,让他这个县令知分寸,不要趁着霍三不在就欺凌他的徒弟。
他并不生气,反而觉得稀奇。
区区一个仵作,竟有这么多人相护,蓉娘、霍三,这又多了个王家。
洛明川面上波澜不惊,视线从王晖身上移到王惜和那个名叫王安的小孩身上。
谁能猜到诗书传家的王氏一族,如今却让小辈们习武从商,甚至是画艳俗之作。
他们似乎弃了文人的雅、静,而流于世俗。
但世俗又未能将他们的文骨消弭,反而越磨越厉。
王家就这样磨出一截粗粝的风骨,所以这种家族又怎会甘于沉默呢?
姜至一边和王伯伯说话,一边留心旁边洛明川的反应。
见他的目光在王家人身上巡视,露出些许兴味盎然,心知他又有了算计。
不难猜,鹰卫一案已经上报朝堂,芙蓉巷与府衙短时间会保持微妙的平衡。
若非重大变故,芙蓉巷一定不会违背约定,但也不会被官府所用。
所以,洛明川若想和林府抗衡,想将一县权柄抓入手中,那必然还得拉拢几方势力。
王家无疑是最合适的。
没落老族、有野心、懂得藏拙,做他手里的刀,势必很趁手。
鹿鸣宴前后会延续半月有余,而洛明川也就这么一点时间了。
姜至缓缓收回视线,掌心揉了揉小兰的头顶,将她那张对着姜宴清傻笑的小脸蛋扭开。
她看了王惜一眼,两人对视一瞬便心灵相通。
王惜笑着对王晖说:“大伯,我们要去摘花了,一会儿还要给各院送呢,就不打扰您和几位大人谈论正事了。”
“好,去吧,多摘些,给伯父那书房里也放几瓶,最好是牡丹,开得热闹。”
姜至和王惜都笑了起来。
她们齐齐行了礼,就往另一条小路上走去,很快就看不到洛明川他们的身影了。
小兰拉着王安的衣袖跑在前头,指挥着王安踩着大石头给她摘树上结出的赤色果实。
姜至和王惜跟在后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
她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忧。
一来,王家还没准备好陷入一场明争暗斗。
二来,他们若站到洛明川身后,万一姜宴清被国公府召回一跃成龙成凤,永昌的这个烂摊子可如何收场?
第二日,姜至早早起来准备食物,并把院子里打扫干净。
大哥寅时就去杀猪了,但走时还是会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把柴火都劈好。
姜诚和十几个新来的衙役被派到飞鸟道去守卫。
因旧案隐秘,皇帝特派了京中官员协理,永昌官府便对外称飞鸟道有一段路塌陷,不便于行。
县衙的衙役虽只在外围,但没人敢松懈。
这些日子昼夜颠倒,姜诚索性就住到同僚家里去了。
姜至到衙门时,天色尚早。
她到门房值衙簿子上签下名讳,便去了洛明川寻常理事时的院落。
洛明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在伏案书写。
看到她进来,也没多问。
他指了指对面的屋子:“这是永昌近二十年来的卷宗,有冯华藏起来的,也有大火后重修的。”
“你协助邱主簿仔细整理,五日之内,将所有案宗梳理清楚。尤其是一些验尸笔录,定要留心。鹿鸣宴之后,府衙会挑出一些旧案重查。”
“五日?”姜至盯着几乎占了半个屋子的卷宗,眼睛一黑,几乎是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