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离凶肆太近,一进坊便有种古怪的阴凉。
马车停在巷口,姜至跟着洛明川往那外室的住处走。
巷口有几棵老松,因无人修剪打理,长的肆无忌惮,黑沉沉的盘踞在巷口。
最深处的那户,门墙应该是年前刚翻修过的,有树木枝权从院子里伸出来,枝头坠着一串串红果,大门上挂着铜锁。
“去敲门。”
大概是觉得男子不便贸然进入一个外室家中,姜宴清自下车后就同无奇走在后头。
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姜至指了指锁,疑惑地说:“上了锁。”
洛明川依旧看着那院子,说:“敲。”
姜至没有再问,依照吩咐上去敲门。
她走近后听到院内有些动静,于是重重叩门。
“哐哐哐”叩了几下。
大门被震的咣当咣当响,可门内的人却迟迟不来开门。
姜至耐着性子又敲了大概十几下。
“何事?”
竟是旁侧的一户人家开了门,从里头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
她手臂上挽着一个篮子,放着一些瓜果。
但姜至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寒光。
那寒光就藏在一棵青菜之后,应是匕首一类的锐器。
妇人相貌端正,衣着整洁,略瘦但并不羸弱,肤色偏黑,眼睛狭长,唇线很重,面相有些区。
她一直走到外室这宅子门口才停下,警惕地盯着他们问了一句。
姜至微微蹙眉,指了指身后的宅子:“邱主簿的妾室,是否住在此处?”
那老妇闻言将姜至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神情戒备又冷漠,随后越过她的肩看向洛明川,触及他的官服,眉头更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是,找我家主子何事?”
姜至和那老妇身量相当,她走近了两步,警惕着篮子里的锐器。
她和那老妇视线相对,沉声道:“这是洛县令,官差办案,开门。”
那老妇动也没动,依旧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前,皱眉看着她:“姑娘若有事便去县衙寻邱大人,我家主子身子不适,近来从不出院,不便奉告。”
姜至不愿为难一个老妇人,但也不想和她在此起争执。
于是便不作迂回,直入主题:“昨夜戌时,邱主簿接到你家主子的口信,连夜冒雨前来,却在途中遭人截杀,身首异处。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疑凶。”
“如今,县令大人亲自来查问,你却在此阻拦,是何用意?”
“老奴不敢。”
姜至一直观察那老妇的神色。
她听到邱少隐被杀的消息时眼神中快速闪一道晦暗不明的光,随即瞳孔微放,露出些许震惊。
那仆妇垂了头:“昨夜小公子生病,邱大人过来陪着他睡着了才走,那时已经近丑时。大人走时还好好的,怎会…….”
按照查验头颅得出的结论,邱少隐确实死于子时至丑时之间。
而这老妇说,邱少隐离开时是丑时,倒也对得上。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邱少隐离开此处没多久便被杀了。
外室的宅子处在永昌城西北角。
而邱家是在城西南,骑马行程大概半个时辰。
各坊宵禁后大门紧闭,走大路必定会碰到看守坊门的士卒。
可问询士卒后,并未有人看到邱少隐经过。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了…
姜至回头看向洛明川,两人视线相对。
她还未曾言语,洛明川就对无奇吩咐道:“派人去芙蓉道查看。”
芙蓉道并不是城内的官路,而是芙蓉巷自己雇工匠修的一条南北纵向的独道。
路宽两丈,路长十里有余,几乎是条直路,只有一处弯道,是为了避让一处干余年的石碑林。
只因那巨石与石碑上刻着圣儒、哲人的浩瀚经典、秦汉文人的古朴遗风、魏晋墓志以及近朝书法大家的遗迹。
有不少学子会来此拓印或是就地临写,为方便他们,县衙还出银建了一座小亭。
芙蓉道两侧是杨树、梧桐、桂树等,低矮处有灌木丛,层次排布仿若士卒守卫。
路基铺得讲究,分铺两层,土下有碎石,夯实后平整又坚固,渗水也很好。
修路时两侧特意做了倾斜,若有积水就会流向两侧沟渠,所以,即便是连夜暴雨,道路上也没什么水坑。
此道本来是芙蓉巷专供来往客人走的,但后来经常会有急着赶路的行人偷偷走这条路,芙蓉巷索性也就不再阻拦。
单就这一点来看,芙蓉巷还是慷慨的,愿意为那些交困至极的人提供一些更利。
三年前,宵禁时这条路已经彻底不再拦人了。
所以,即便已经丑时,邱少隐也可以抄近道,经由芙蓉道回邱府,骑马最多只需两刻。
无奇迅速离开。
洛明川走到近前,对那老妇说:“本官念及邱主簿颜面,未曾带衙役前来,你拦在此处,是想和主家一同到衙门受审么。”
那老妇抓着门的手指紧了紧,随后往里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会儿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