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骑马离开,姜至又去查验尸身,杜鸾则沿着周围再次探查。
半个时辰后,无奇返回。牵回来一匹红鬃马,应该是邱少隐租借的那一匹。
那匹马似乎受了伤,故而无奇骑得很慢。
他到近前说道:“此马是今早独自回去的,马身上沾了血,回去后一直不安嘶鸣。清风阁的人不敢擅自处理,只喂了些镇定的药材便将马圈起来。属下到时,他们正在商议着要将马送至官府。”
杜鸾和姜至立刻围了上去。
两人这次难得没有互相厌恶,一人看马,一人验马具。
“马身无伤。”姜至笃定地说了一句。
也就是说,凶手伏击马匹造成马受惊的说法不对。
那么,是忽然跳出来吓人的?
“马具完好,无缺失。马鞍、镫、障泥上有血痕,但无锐器划痕。”姜至顺着杜鸾的手指看了一眼,马鞍和马票相接的地方、马镫边缘和障泥上都有血迹。
虽被雨水冲淡,但依然能看到先前是溅落在上面的。
清风阁一向讲究,皆用白马,马具也都是独家定做的。
马镫、马镳、马辔、胸带、輶带等饰物皆是用银、漆木、皮革等材质。
障泥则是上等丝绸包裹动物皮毛,上面绣宝相花纹,所以血迹在青色垫上晕开后很显眼。
只是,按照先前推论,邱主簿被甩下马后被杀,马鞍上怎么会有血?
镇定如洛明川,也不由得蹙起了眉。
他忽然走到马的旁侧,抬手在马的脖子上摸了一下,随后道:“中过毒,但不致命。”
中毒?
姜至并不擅长治马,闻言忙问:“何种毒?中毒后马会如何?人会如何?”
她还未剖尸查验,并不知道内腹会不会被毒侵害。
至少从表面看来,她看不出有任何中毒迹象。
洛明川手依旧搭在马的脖颈处,在一处凸起的地方压了压。
马儿忽然不安地动了几下,但它显然精神不济,腿都在晃动。
洛明川说,“是一种毒蛛,蝶纹捕鸟蛛,毒液可致中毒者,腹肌痉挛,心脉急促、无力、气闷、恶心、呕吐。清风阁马匹常吃炒制的马豆,里面有一味药材若是掺上蛛毒可致其狂躁,但并不致命,三个时辰后便会消散。”
“此蛛最早生于南诏、两广等潮热之地,常栖于树,可饲养。”
姜至听到这话忽然就鵚起那罐长洱茶。
周掌柜好像就说到什么捕鸟蛛的故事,这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她看向洛明川,就见他也在沉思。
杜鸾抱臂看着不远处的尸身,说道:“邱少隐被中毒的马甩下后连忙爬起,很快他又控制住了马,但被追上来的凶手砍头。”
言罢又摇了摇头,痕迹上说不通。
马身上没有一丝草木划痕,说明它并未跑入树丛内。
以尸身、血迹为中心方圆百步他都仔细搜过,路上、草丛、树下???
却没有找到凶手下刀的地方。
断颈会有大量血迹喷涌,除滴落血迹,还有喷溅出来的血迹。
若是在树林中,树干上都会有血迹,但他毫无所获。
还有锐器痕,在林间挥刀,即便再小心,也会留下划痕的。
最古怪的是凶手的痕迹,他拖着尸身走过草丛,为何没有留下踩踏痕?
总不至于还能飘着进来吧?
姜至本以为杜鸾能说出些什么高见,等了等,见他拧着眉毛不再说话。
于是她看向洛明川,“这些痕迹有些不甚合理,大人,我想再剖尸查验内腹,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洛明川点点头,随后转身走到弯道处。
他选了一个凶手可以隐藏的位置站定,又在周围走了几步,眉心皱了皱,很快恢复如常。
整整查了半日,衙门的人撤出。
姜至和杜鸾跟着洛明川离开。
他们在门外看到了芙蓉巷的马车,一位紫色锦衣的少年立在车旁。
看到他们出来,他便上前说道:“今日是百花宴,蓉娘请洛大人到芙蓉巷品酒。”
洛明川看着他说:“只请本官?”
那少年微垂着头,说道:“蓉娘未曾吩咐有旁人。”
洛明川点点头,侧头看了杜鸾一眼,说道:“带路吧。”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洛明川没有说话,转身往车上走去。
姜至立刻跟了上去,倒是杜鸾顿了顿,转而牵了自己的马,催马离开了。
一路行至芙蓉巷,那少年早早下车等候,一路领着他们进去。
“蓉娘在揽月楼设了雅间,三楼视野最好又清净,底下各层的客人皆可一览无余。”
洛明川低声谢过,随着那少年不紧不慢地往芙蓉巷最中心的四层阁楼走去。
此楼名为揽月,呈环形,四层楼高,每层都有雅间。
中心是一处极大的高台,木台错落,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琉璃穹顶可透下光来,一入夜便可仰望星辰。
揽月楼是芙蓉巷最大的楼,可容纳一千多人。
那少年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偶尔能看到小花亭中聚集在一处弹唱的花娘,云髻峨峨,宝钗斜坠,处处可作美人图。
少年径直将洛明川带到三楼的一处雅间,视野开阔,位置隐蔽,可俯瞰楼中心圆台。
蓉娘如今在芙蓉巷的地位极高,芙蓉巷主行踪诡异,不出现于人前,蓉娘几乎就是芙蓉巷的半个主子。
他们被请上阁楼,正对着的就是一众茶商。
少年端了酒菜进来,说道:“蓉娘说,今日四方客商与学子云集芙蓉巷,人多自有妙言流出。能听到别人想说的话,也能让旁人听到两位的话。”
“两位贵客请便。”
少年走后,洛明川便寻笔墨写下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