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木地望着帐顶，低哑的声音絮絮吩咐。

“动刀......剖腹产，尽量......保孩子。”

她缓缓转过头，朝已经哭肿了眼睛的芷瑶点头道：

“立......遗诏。”

“陛下！”

萧无玉的目光越过她，虚弱地望向另一个方向。

顾承昭那日浑身中刀之后，虽然在薛翎竭力救治下，勉强维持住了心跳呼吸，却像一具睡去的人偶，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她甚至将当年皇陵中的玉石床搬进了皇宫，将他放在上面，以为经年累月，他能再次醒过来。

可撑到分娩这天，她终于认命了，或许这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与其苦苦在深渊中沉沦，不如，早点陪他一同长眠。

薛翎痛心疾首，放了一块参片在她嘴里。

“别说丧气话！我现在给你用麻药，你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就能见到你的孩子了！你不为自己，也想想他们！”

萧无玉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望向芷瑶。

“都.....记好了吗？”

芷瑶握着明黄的圣旨，涕泪横流，“都记下了。”

“等我死了......就和他葬在一起......不要在冷冰冰的皇陵里......要寻一处开着桃花的山谷......永远......”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伸出手想从虚空中抓住些什么，或许是流逝的光阴，亦或许是还未褪色的记忆。

不过，都不重要，她就要去陪他了。

双眸阖上之前，眼前的白光忽然被一片阴影遮挡。

萧无玉恍惚地望过去，那个人影背着光，看不分明。

随即，一双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掌，在空中牢牢握住了她即将垂下的手。

她在这一瞬间，犹如听见了神邸的低诉。

她听见他轻声唤道：

“卿卿，不要放弃。”

“我会陪着你。”

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下，她用力回握着他的掌心，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好。”

几个时辰之后，婴儿的啼哭声回荡在未央宫中。

薛翎采用剖腹产，帮助萧无玉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缝合伤口之后，她还在麻药的作用下沉沉昏迷着，但已经脱离了危险。

薛翎想起她闭眼之前的动作，或许在那时，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意志，将她从鬼门关生生拽了回来。

萧无玉醒来的时候，望着墙上从窗棱处投射进来的阳光，微微出神。

直到小腹的伤口隐隐有难耐的痛感传来，才轻轻“嘶”了一声。

一旁响起芷瑶喜极而泣的声音。

“陛下，您终于醒了！”

萧无玉伸手抚向伤口，意识在一点一点回拢。

她，没有死吗？

芷瑶差点失声痛哭，她哽咽着，连忙吩咐奶娘将小皇子和小公主抱过来。

“陛下昏睡了好多天，还好，老天保佑！”

萧无玉看着襁褓里两个粉嫩如玉的婴儿，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颜，伸出手指和他们攥成小小一团的拳头碰了碰。

芷瑶在一旁笑道，“金锁上刻着吉祥的是哥哥，刻着如意的是妹妹。”

萧无玉朝他们嘟了嘟嘴，逗得小婴儿们咯咯笑起来。

原来宝宝这么可爱，小小的一只，软绵绵的。

她逗完宝宝，转头朝芷瑶问道：

“他人呢？宝宝抱过了吗？”

芷瑶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回道：“啊？陛下在说谁？”

萧无玉心中咯噔一下，她分明记得，在她昏迷之前，看到了他，听见他和自己说话。

他说，他陪着她。

萧无玉的心绪顷刻间跌到谷底，抖着声开口：

“他，没有醒来过？”

芷瑶不想看着她难过，想要骗她，却最终只能摇摇头。

萧无玉缓缓抱紧已经在她身边酣睡的婴儿，仰头把眼泪流回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