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武家住在村里北头。
他家房子明显比自己家破旧很多,院子窄窄的,种着一小块菜地,院子角落围出来一个鸡窝,房后还有一个猪圈。
此时,院子里格外热闹。
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正两只手牵着个小女娃在学走路。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正蹲在正房门口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什么。
跟男人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正提着木桶,往房后面去喂猪。
宋幼林目光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的郑耀武身上。
郑耀武这时正蹲在地上,整个头扎进木盆里,一顿暴力清洗。
洗得差不多,他端起盆,正要从头上浇下来,就看见了宋幼林。
宋幼林冲郑耀武一笑。
就见郑耀武一愣,撒丫子跑了。
宋幼林眼光一凝,他有这么吓人吗?
明明自己现在是这小乖乖的样子。
宋幼林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郑耀武也尴尬死了。
他今天砍柴回来,浑身脏兮兮的。
他把唯一的鞋子洗好,光着脚丫子洗了一遍头后,又洗一遍,准备再冲个凉,顺手把衣服洗了。
没想到正要冲凉的时候,对上了宋幼林的笑眼。
脑子没有脚丫子快,他嗖地跑到窗前,把晾着的鞋子拿下来就往脚上套。
宋幼林怎么跑他家来了?
他边套边朝屋里大喊:“娘,春梅婶子来了。”
鞋子湿的,跟脚接触麻麻擦擦,很难穿。郑耀武单脚跳着,穿了很久才穿上。
宋幼林和郑春梅进来,就见郑耀武一家已经围了过来。
郑口村是这样。
有客人来了,全家都要过来围护,最少也要打个招呼,要不然没礼貌。
“春梅,你咋来了?快,都叫人。”
说话的是郑耀武的娘。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五官大气,只是脸有些黑,腰背微弯,说话中气不足。
明显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春梅婶子。”
“春梅婶子。”
“春梅婶子。”
三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打了招呼。
郑春梅笑着答应了一声,开始给宋幼林介绍。
她怕宋幼林不记得谁是谁,一边说一边用手掌伸过去让他认。
“这是你兰婶子,这是你家平叔,这个是耀文哥,耀武,小青秀,小青霞。”
宋幼林赶紧问好:“兰婶子好,家平叔好。哥哥妹妹们好。”
“好好好。”兰婶子笑着答应,同样是感叹一句宋幼林懂事了。
“耀文,你去把猪喂完,青秀你带妹妹去烧火。耀武,你带幼林去玩会儿。”
给孩子们都分配了任务,郑家平继续去敲敲打打。
兰婶子则拉起郑春梅坐下,给她端上一碗水。
“春梅,你身体咋样?怎么就住院了?”
……
兰婶子跟郑春梅在院子里闲聊。
宋幼林则跟着郑耀武去了院子外面。
“郑耀武,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宋幼林疑惑地看着郑耀武。
郑耀武家在最北头,紧紧挨着后沟。后沟算是他们村的排水渠,原主也来过。
这个时候,没什么雨水,沟里很干,抓蛤蟆、蝌蚪、小鱼、小虾的想都别想。
沿着沟只有两排柳树,很高的那种,实在没什么看头。
他刚才想让郑耀武带他去房间看看的,没想到郑耀武不肯带他去。
他怎么着也跟郑耀武算朋友了吧。
咋就不能带他看看呢?
虽说这时候屋里的格局都差不多,但他就是特别想看,仿佛这样两个人就真的关系特别好了一样。
当然,他也好奇,那个有洁癖,狠辣无比的反派,小时候的房间什么样的。
郑耀武本来想带宋幼林去屋里拿尕(ga),想到什么,他又转头领着宋幼林出来了。
“你等着我。”
就见郑耀武选了一棵柳树,抱着树干,往上一窜,双腿夹着,噌噌噌,爬上了大树。
宋幼林在树底下站着,一脸羡慕。
他不会爬树。
也没什么机会爬树。
搓搓手,他也抱住树干试着往上窜。
完了,不敢夹。
他觉得树挂不住他,腿没准儿还得磨破皮。
撒开手,在下面来回走了两趟,宋幼林又往上看。
不甘心。
都是男的,凭什么他爬不上去?
攀比心让宋幼林仔细观察郑耀武的所有动作。
身姿矫健,轻轻松松,只要手脚协调就行,看起来不怎么难。
他站在树根底下,抱着树,试着用一种更柔和的方式。
一条腿先攀上,再上另一条。
……
为啥另一条腿怎么都攀不上去?
生无可恋。
宋幼林只能撒开手,在树下站着仰头看。
这时候,郑耀武已经坐在了树杈上,正用手掰着什么。
太高,又有树枝挡住,宋幼林看不真切。
“宋幼林往旁边靠靠。”
宋幼林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靠,就见高高的树上落下来几段柳条。
他蹲下身,捡起来,细细观察。
一个个小树叶整齐地排列在强健的柳条上,柳条包着一层薄膜,透出里头的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