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她猛地站起来,脑袋磕到了马车顶,疼得她眼泪花都冒出来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颤抖地指着我,“东陵、东陵赢玉?”
我微微颔首,“这个名字我早就与你说过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书箱子里翻找,最后拿出一本古籍,翻到了末页,将那行小字举到我面前。
“东陵国末代赢公主,平瑞三十三年冬,敕云逼宫,国都危矣。其父兄皆亡,大势已去,赢公主以血为引,起祭阵,与敕云族同归于尽。天火燃于东陵国都三日三夜,末代公主东陵赢玉尸骨无存。”
我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相信,我这不算太长的前半生,竟然拢共不过百字,呜呼哀哉。
我还以为,按照我当时的盛宠,不说出个赢玉公主传,再怎么简略,也得十几本书来写我的生平。
她惊恐万分,“你,你当真是东陵赢玉,那个早就死了的亡国公主?”
我喉咙干涩,平静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回她:“也可以不是。”
马车内部不过方寸之间,她恨不得离我千万丈远,缩在角落里,眼里挂着泪,“你,你不要吃我。”
我很是无语,“我不吃人。”
她没有撒谎,给我看的那册史书的笔迹我也认得,且熟悉。
若能回溯到百年之前,我必定要义正言辞告诫那位记录我生平的史官,日后史书写我,一定要挑拣好词佳句,将我从头到脚地夸赞一遍。
纵然事实已经摆在了我面前,我仍是不大愿意相信,怎么我睡了一觉,醒来就过去百年了。
后来她渐渐不再怕我,令我吃惊的是她竟开始与我亲近,我想,血脉关系确实神秘至极,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去京路上路途遥遥,我这位与我血缘相隔百年的后辈脾气秉性倒是温柔小意,又回忆起以往我父皇后宫之中那些娘娘们的斗争,实在是担心她得很。
这般纯良,入了深宫也不晓得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不过也无碍,我会保护她,像东陵的先辈保护东陵那般。
她唤我“姐姐”。
我心想,我如今连人都算不上,何能做你的姐姐?
而且论辈分,我怕是能做你的祖奶奶。
道阻且长,我无聊得很。路过一处镇子,听路人说起最近风头正盛的几大门派之中的明争暗斗,倒也有趣。
东陵还没灭国前,我也爱乔装出宫,去听那些说书人讲江湖趣事,只是那时时局不明,诸国鼎立,实在是没有什么门派能一家独大,都是些小打小闹,远不如现在这般群魔乱舞。
一连听了几耳朵,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青州有位黑衣白发的秦公子,善用扇,数位侠义之士中,就属他最风光。
若非是后辈的随从不允那路人同行,我必将人掳了去。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他说给浣歌也听听,她必定也一样感兴趣。
可惜,浣歌无法从地宫出来。
我得想个法子,让她活得像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