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辆侧门微开的面包车最多有五十米。
车子一直没有熄火,发动机骤然加大的轰鸣声已明显有些迫不及待。
白衣女子眼神涣散表情木然,在旁观者看来,一定是重回贫瘠的老家令她绝望到极点,以至于双腿都不能支撑体重。
这种概念一经脑补,正气凛然的吃瓜群众投向女子的目光尽是鄙夷。
中年男人与那个一言未发的年轻男子架着白衣女子的双臂拖行,使她看上去更像个押往刑场的女犯。
五十米,直线距离并不远。
即便是蹒跚学步的幼儿,走完这段距离也花不了太长时间。
但若中间有座山,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那座山就那么凭空而出,他们想上车,必须先翻过。
但想翻过这座山,又好像不那么容易。
那并不是山,那只是一个人。
但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一座山。
一座巍峨,雄壮,高不可攀的大山!
暮色烘托的半轮大日,金芒更盛。任风的身影在这金芒里散发金光。
路很宽,车辆渐稀的路显得更宽。
任风只是负手站在那里,却像是阻住了整条路,使人连从他身边绕行的想法都泯灭。
“让一下——”一言未发的年轻男子终于开口,压低的声音里充斥着佛挡杀佛的凶悍。
“路这么宽,只要能过了我这一关,你可以随便走。”任风冷冷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的寒气。
初秋的天气并不冷,但两个男人还是不自主的萎缩了一下。
“风哥,这都真相大白了,快让人家走吧!”王欢的风向明显转了。
“小子!”中年男人得到声援,气势顿时飙升,“这是我女儿,你也看清了,我要带她回家,你不要多管闲事!”
任风微微一笑:“你带你女儿回家,我当然不该管也不能管,只是,你若带的是别人的女儿,我就不能不管了。”
中年男人神色一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任风依旧微笑,“我有件事想不明白,能请教下吗?”
中年男人与年轻男子对视一眼,旋即道:“你说!”
吃瓜群众向来是看戏不嫌舞台大、看丧不怕死人多。一看这火药味更大了,立马又围了上来,一个个探头探脑,巴不得双方立即火拼!
任风仰起脸,似乎沉思了一会儿,再投向中年男人的目光已变得肃杀。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她是我女儿!”
中年男人咬牙,似乎余怒未消,“她让我丢尽了老脸,让我在乡邻面前抬不起头来!这都打轻了!”
“是么?”任风表情不变,“你确定你不是老眼昏花,错拿别人的女儿当了自己女儿?”
王欢一向对任风敬重有加,而眼下却颇有微词。
他接口道:“我说风哥,你是该出手时不出手,不该出手乱出手。现在事都摆明了,人家姑娘都亲口承认了,你还在这浪费口舌!走了!喝酒去,明天还要早起报到呢!”
中年男人对王欢点头:“还是这位小兄弟讲道理,刚才你的举动也说明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现在像你这样路见不平的人不多了,虽然你刚才误会了我,我也还是要感谢你!”
“大叔言重了嘿嘿!”
王欢挠着头讪笑,刚才的乌龙大摆尾差点栽个大跟头,中年男人此话一出,倒是缓解了不少尴尬。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以为你们是人贩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大叔海涵。”
嘿!这江湖套话一套一套的,就差抱拳施礼了!
“戏精!就你有文化,烤鸭吃多了吧,啊吸!”
王六安就看不惯他动不动就拽的拽样儿,立马表示嗤之以鼻。
“戏精?这有什么不好?”王欢不服气,“你这语气就好像我们不是来当演员似的!明天说不定有大将军需要有人来演,那你就可以本色演出了!”
面对王六安飞来的板砖,王欢立即夹枪带棒回敬过去。
他故意把大将军的“将”字说成去声,音同犟死牛的“犟”。这下直接戳中了王六安的命门,他翻了翻眼皮,不作声了。
“你到底让不让开?!”
年轻男子放开白衣女子,动作利落的挽起袖子,露出粗浑的小臂,就这围度来看,力气应该不小。
果然有龙纹刺青,一看就不是善类。
出于对纹身天生的偏见,所有围观者都大步后退。
虽然年龄相差无几,但从外表看,体型高挑、穿衣显瘦的任风,更像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我已经说过了,想过去——也容易。”
任风微笑,岿然不动。
花臂男似乎觉出对面这位不是善茬,他向任风身后使个眼色,同时右手短促的一招!
任风身后响起用力拉开车门的声音,随即又乱又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风哥……”王欢看到,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提镐把疾步赶来,忍不住惊呼提醒,但也只吐出两个字便被任风用眼色制止。
“小子你找死!”
花臂男一看援军来到,气势顿时高涨,他拧身扑上,挥出的拳头挂着风声。
“哼!”
任风冷笑,身子一侧,让过来拳,右腿后旋,将最先冲到的护心毛壮汉一脚逼退,脚落地的同时看都不看,右臂一曲一肘盘出!
“啪!”
“啊呀——”花臂男一拳打空,收势不住向前疾冲,鼻子正巧撞上迎面盘来的一肘!
对撞的合力产生最佳击打效果,他的鼻梁顿时塌陷下去,他痛叫,双手捂脸倒地翻滚时,已有鲜血从指缝间喷出!
“臭小子!下手够狠!给我上!”
护心毛壮汉一声令下,三人将任风三角合围,三根槐木镐把同时抡起,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