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探消息,她娴熟地拍马屁:“那怎么能行,李姐姐进宫多年,论资历,妹妹我叫一声姐姐是应该的。”
李女史斜了叶希一眼,语气幽幽道:“听说之前你犯了事,才被降为女史。”
潜在意思是你年纪轻轻,之前官阶比我还高,咋滴,是笑话我进宫多年还是个小小女史?
糟糕,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叶希暗道不好。
这话回答不好怕是会得罪人。
叶希细细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并观察对方反应。
“李姐姐也知道,司珍司为后宫二十二司之一,人员多,事务繁琐,大人们规矩又严。”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妹妹现在就应了这句理。”
顿了顿,接着道,“反观姐姐,气色如此好,您不说我还以为您才二十出头呢!”
潜在意思是我顶头上司太多了,个个都想排除异己,这不她们打架我就遭了秧,你顶头上司少,越活越年轻。
见对方还有功夫嘴贫,李女史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叶希,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点明:
“你可知一旦因罪入了曝室,可能就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曝室隶属掖庭管辖,主织作染练,衣物染完色后,需要暴晒,因此被称为曝室。
宫中妇女有病及后妃、贵人有罪,都幽禁于此室。
可以说整个皇宫的人看见曝室的人都绕着走,认为晦气。
叶希倒是不担心前途,经过之前杖毙那一遭,眼下只求一个保命安定之所,于是露出一个蜜汁微笑:
“李姐姐忘了,妹妹我是被调入曝室的。”
叶希十分清楚,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编一个后台总比没有好。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李女史闻言忍不住一个劲地瞧叶希,心下啧啧感叹。
这人又聪明又识相,怪不得犯了事还能全身而退,原来是后台硬。
以女史身份调入曝室,身份不尴不尬,想必是还未被身后之人完全放弃。
看来这叶女史只能交好不能得罪。
李女史看了看天,率先走在前面:“已经浪费了许多时辰,赶紧走吧。”
叶希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好奇地伸手进包袱里摸,发现了一包桂花糕,心中向原身告罪了几句,偷偷地塞了好几块进自己嘴里。
现在她肚子是不饿了,但她的精神世界急需食物来填充。
不然脑袋转不过弯来。
两人越走越偏僻,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径。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人在说话。
路过一个假山时李女史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前方。
叶希也跟着停下,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几个宫女太监正在哄笑,还有不少积雪的地上正趴着一个身子瘦弱矮小的小男孩,大概五六岁,正被要求以狗的姿势爬过去捡地上的脏馒头。
小男孩穿着单薄,嘴唇被冻得微微发紫。
不时有太监踢他一脚,甚至将他刨开,小男孩爬起来又被刨开,如此反复。
几人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在原地挣扎。
许是小男孩饿得狠了,也不理那太监,继续向前爬,眼里似乎只有那一个能饱腹的馒头。
叶希刚经历过饥寒交迫,所以她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
她一个成年人都禁不住饥饿与寒冷,更何况是一个五六岁小孩。
这些人太过分了。
叶希看得两眼冒火,脚步刚动,耳边李女史冷漠的声音响起:
“在这深宫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看人下碟,恃强凌弱,早已是常态,你管不过来。”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有时候一个小小太监,就能无数次要了你的命。”
“想在这吃人的深宫活下去就得明哲保身。”
“进宫这些年,我以为你早就学会了。”
她深深地看了叶希一眼,眉眼冷冽。
但眼神沧桑,似饱经了风霜。
猛地被泼了一盆冷水,叶希愣愣地看着对方,心下满是失落与无力。
李女史说的对,如今原身被降职,还是戴罪之身,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自己空有一腔热血,目前却无相应自保的能力。
直接冲上去硬刚,和莽夫又有什么区别?
可冷眼旁观,她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叶希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崩塌。
李女史收回视线时,瞥见叶希嘴角的桂花糕碎屑,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抹错愕。
暗道这叶女史虽聪慧,但做事还是不够拘谨,不仅小看人性,心肠也不够冷硬。
日后不改掉这性子怕是会吃大苦头,想必这也是她身后之人调她来曝室磨炼的原因吧。
如今自己卖她一个好,日后兴许有大用处。
“咳——”
李女史突然清了清嗓子,足够前面的宫女太监们听到。
但她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约莫磨蹭了十秒才带着叶希走出假山,只见外面哪里还有宫女太监的影子。
只有那个小男孩还捧着一个脏馒头愣愣地坐在原地,见到她们两人出现,连忙将脏馒头藏进袖子里,微微躬着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俩。
李女史目不斜视地沿着石板路继续向前走,视线丝毫未放到小男孩的身上,将冷漠展现得淋漓尽致。
叶希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李女史,瞬间恍然大悟。
这些宫女太监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欺负这个小男孩,想必也怕被发现,遭惩罚。
这小男孩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李女史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既不得罪小人,又帮了小男孩。
果然,能在宫中混的女人都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