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娜尽管没有大声哭嚎,但是这样的忍耐,明显已经超过了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极限。清泪从幼小的脸颊两边流下,无论她心中是如何去想的,但结果总算是让她迈着小步子快速跑远了。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就已经赢了。
保留住“无剑峰”的传人,避免仙门彻底覆灭,正是他作为副门主最后的职责。
“咳,嗯……”
不光是这几个孩子,还有其他遭殃的外门弟子;这是律管身为副盟主的责任,也是他必须履行的义务。即便身负重伤,他也要去拯救其他人,毕竟能救一个是一个。
挣扎着,从半跪的姿态恢复成站起。虽说不假,但话糙理不糙,恐怕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更多的怪物围向了他,被如此庞大的魔兽群撕成碎片,只是时间问题。律管结合面前的情况,不由得,在脑内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设想。可是他却无人去诉说,也无从验证。
怪物不单单只有一种,还有更加特殊的,类似人形的魔兽。
他们有着血红、仿佛随时会被撑爆的肌肉组织,满嘴的尖锐獠牙;虽不像猛兽那样粗犷,但却麻而密集,像是专门为了喋血而生。
一行一动都带着血腥味,毫无疑问,是来自西方的嗜血魔兽。明明名字就在嘴边呼之欲出,但却硬是说不出———
“看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啊。”
怪物围困的地方,不仅仅只有正大殿前一处。
几乎整个仙门内外都正遭受怪物的屠戮,“无剑峰”作为中流里算得上有名有姓的仙门门派之一,在一夜之间几乎被焚了个干净。
烈火烧尽所有的生命,饿兽欲食万物的血肉。
由于敌袭措手不及,无法组织有效的反抗力量,所以只出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内门弟子相继被杀,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外门弟子又只能任人鱼肉。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谁是出卖仙门的叛徒已经毫无意义。
萨娜手中紧攥洋娃娃的一肢,赤裸着小脚丫亡命般奔跑在路上。
鞋子早已在逃命的过程中遗失,和石板频繁滑蹭,使得脚底都磨出了血泡:“后滨哥哥…后滨哥哥……”
她呼喊着那位男孩的名字,只是日常保护她的这位小师兄,此时并不在她身边。
李后滨不在休息的屋子里,他会去哪呢?
“如果是那里的话———”
通往山下的必经之路,仙门的正大门前;
李后滨果真在那里。
由于护山大阵被破,怪物从山脚的四面八方上山、包围住了无剑峰的大殿。
这样一来,对那些毫无理智的怪物而言,上山的路就不止正大门这一条路可走了。
整个仙门尽是受尽摧残的景象,魔兽忙着吸食人类的血肉,疯了似的钻进仙门中。
哪有时间顾及大门处的情况?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没有任何敌人。
萨娜在正大门前找到了李后滨,这里原本应该有几位“无剑峰”的内门弟子嬉笑哄闹。可是如今在火光照耀中,只有两人…这俩小孩的身影。
李后滨不知道仙门受到攻击的事情吗?不,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敢出现而已。
眼中回放着仙门被烈火吞噬、人们受尽怪物的摧残,他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咔嚓”一声断掉了。
如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火光耀闪在他的脸庞,凸显出的只有不知所措。
他只是那样,呆呆地……呆呆地……凝视着。
仿佛在下一秒,自己就要纵身跃进这火中。
对于李后滨而言,仙门就是他全部的希望,他所在的家,他应该为这里战死。他甚至一度迷茫到丧失活下去的希望,只想葬身于怪物的腹中。
当所有的亲人和朋友离去,拥有之物在一夜间被大火烧毁…这种感觉,就是他所经历的痛苦吧。
“后滨哥哥!”
一声呼喊把他从这种晃神的状态中惊醒;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朝仙门的大门迈出了半步。
“萨娜……为什么你在这里?”
“副、副门祖(主)说让我来找你,呜…可是,呜呜…我、窝(我)好害怕,门祖(主)叔叔已经……”
这样啊,
即便只是孩子的哽咽,李后滨差不多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可不能就这样颓废地死在这里,是的…如果这是副门主的命令,要李后滨把师妹送出去。
至少他要为仙门做好最后一件事,大不了等完成副门主的遗愿,再和仙门共存亡,以一死相抵。
抱着如此变态扭曲的愿望,李后滨做出了“要带萨娜逃出这里”的决定……这家伙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
李后滨只是觉得从小手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但是即便等两人之间的手心缓慢变暖,萨娜身体的颤抖也依然没有减弱。
不仅仅只是冷,更多的是害怕,而李后滨何尝又不是这样?
面对那些怪物不断发抖,甚至连正面直视的勇气也没有,平日的训练无法握紧武器。
这样的他,如果不陪同仙门陨落,那么在活下去后———
“我们要去哪里,后滨哥哥?”
“…………”
李后滨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时间也并没有允许他思考更多问题。
那么在活下去后,他该前往何处?安息于何地?
他不知道,他早就把这些抛诸脑后了。一场突然的大火与袭击,吞没了所有的原定计划;一切美好而平凡的日常,也在顷刻间被撕裂成碎片。
正如他之后的自嘲,
李后滨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