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天色暗淡下来，黄昏了。

慧贞给梁远送来了一天中最后一顿饭菜：高汤炖的嫩豆腐、清炒白菜芯、山菌炒素肉。主食则是做成佛头模样的花馒头。

等梁远吃完后，慧贞便收拾碗筷走了。他也有早晚功课、秉烛添香的活要干。

看着天色不早，没什么事的梁远准备休息了。

“叩叩叩”

从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

梁远说完，门外的人推门进来。

那是一个不怎么像和尚的和尚。他约莫二十多岁，身姿挺拔，剑眉星目。身上披着一件烈火纹样的袈裟，低头时，头顶上看不到戒疤。

和尚一顿首，在梁远床边坐下。

“梁施主，贫僧有礼了。”

梁远看看和尚，说道：

“你不是灵台寺的和尚，甚至可以说，你压根不是和尚。”

和尚笑了，说：

“是也不是。”

“怎么叫‘是也不是’？”

“贫僧并非在籍的僧人，也未从哪位高僧门下受戒。因此贫僧不是和尚。”和尚说道，“但贫僧修持己身，行慈悲之道，无执无空。即便释迦斥我为外道，我念仍不改，因我心中有佛，无需自他处求得。故而贫僧也是和尚。”

“那你来我这干什么？化缘？求财？还是卖牌子？”

和尚摇头道：

“贫僧来见施主，不为五色五味五念五执，只为问施主一个问题：何为佛？何为佛性？何为佛理？”

梁远迷惑间，突然听到天元的声音：

“亲爱的用户，发现可用的转化者。”

梁远一愣，心中暗道：“是这个和尚？”

“是的。”

得到天元肯定的答案后，梁远面色如常，反问和尚：

“这种问题，你问这寺里随便一个，懂的都比我要多吧？”

和尚摇了摇头，道：“我并非问佛，而是问你。”

梁远沉默良久，说道：

“和尚，出门走走？”

夜晚的灵台寺，万籁俱寂。梁远与和尚两人，在禅房与客房之间的巷子里散步。

“以我的认知来讲，世间并不存在神明，包括佛。所谓的西方教，不过是释迦族的王子，为了教化族人、追求真理而创立的教派而已，并不天然地带有什么神圣性。”

和尚点点头，示意梁远继续说下去。

梁远说道：“在我看来，所有的宗教在创立之初，本质上都是哲学，而且大部分是教导人向善的。但因为人大多都愚昧且难以被说服，所以只能通过相对容易理解的方式来传播——神灵便是在这一阶段被人为虚构出来的。但这种方式最大的问题就是，作为神灵或者神使的创立者，他和他的言行，地位都过于绝对，以至于到了理念完全落后于时代的时候，整个宗教却还像几百年前那样运行，这就会产生不必要的牺牲。”

“啪啪啪”，和尚鼓起掌来，笑着说道：

“梁施主，你正是贫僧要找的人。”

梁远疑惑道：“我？你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有佛性而无佛心，有佛理而无佛身。”和尚大笑着说道，“能找到梁施主，乃贫僧三生有幸。有梁施主在，灵台寺可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