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巧的是李新月只想做一个属于自己的大侠,一个不是意剑之子的大侠,于是他便总是在刻意避开意剑的影子。
偏偏李新月使的是意剑剑法,这种剑法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并不注重于招式和速度,而在于用剑人的心。
心是自在逍遥的,剑法就是轻盈飘逸的,心是宁静如水的,剑法就是滴水不漏的。
意剑的心,潇洒快活,所以他的剑法就是对他自己的极致表达,因此他能将自己的潜力完全发挥出来。
李新月总是在刻意摆脱意剑的影子,于是他的剑法也在执拗的避开意剑的招式,因此他的剑招死板得如同泥沼一样,束缚住了手脚。
这是十年来李新月一直在拼命想要挣脱却越陷越深的。
他曾无数次想要丢掉身上的剑,因为那柄剑似乎只能给他带来郁闷和沮丧。
与其终生困于瓶颈之中,倒不如做个平凡人快乐。
他想要沉剑,将剑彻底地沉在塞北的草原,从此做一个快乐的牧马人。
但每一次他都会在湖畔想很久,每次都让风把云从东边的鱼肚白吹成了西天的红火,可每次都松不开那只早就该松开的手。
他有一个大侠梦,但却因这梦想而倍感折磨。
李新月失神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曲温说道:“正是。”
曲温激动得差点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李新月连忙把他按住。
“原来是意剑大侠的儿子,失敬失敬。”曲温恭恭敬敬地说。
李新月脸上流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微笑着对他说,“家父辞世多年,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是自然,意剑是这二十几年江湖里最大的传说。关于意剑之子......”曲温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李新月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却对上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你说你是意剑之子,但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莫不是在拿我打趣吧?”曲温怀疑地上下打量着李新月,似乎想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破绽。
“自然是千真万确。”李新月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忍不住感慨。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可自己仍旧比不上已故的父亲。意剑的名气太大,大到自己连自报家门都有人不信。
他本以为在草原度过的十年,可以让整个江湖甚至是他自己都忘记那些事,但在收到来自付九的决斗信时,他就已明白这十年的逃避终归是无济于事。
他仍然是意剑之子,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他低下头对着口袋掏了许久,好像他掏的不是自己的口袋而是在掏着十年的光阴,他就这样从口袋里捡拾着那颗尘封已久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得像是十年,短暂得又像是一瞬。
他终于掏出一块玉佩,一块放在包裹里很久的玉佩,那是一块他十年没有仔细端详过的玉佩。
曲温双手接过玉佩,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李新月,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从我出生起就带在身上,玉佩后面的小字乃是第一巧匠所刻,天下再无第二块。”
曲温翻过玉佩,果然在背面细小的缝隙里看见了一行小字。
“李家长子,李新月佩。”
字迹娟秀精巧,在这样一处狭小的缝隙中被雕刻出来,能刻出这样八个字的巧匠天下难寻。
曲温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玉佩,突然醒悟过来,小心翼翼却又迅速地把它塞到了李新月的口袋里。
“这东西太宝贵,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把玉佩稳稳地放在口袋里后,曲温连忙长呼一口气,他是将袋子递给李新月,想说些什么,但李新月已经黯自踱步去窗前了。
“大侠?”曲温小心地试问,他误以为李新月是起了思念之情,于是爬起身子下床,一步步挪过去。
“大侠,节哀顺变。”曲温拍了拍李新月的肩膀,想了半天才想了这一句,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李新月默然无声。
见李新月如此,曲温也知趣地不再打扰,只是将装着玉佩的袋子放在桌上,慢慢地挪回了床上。
李新月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案上的烛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