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撇下回话,又一次转身离去。
裴厄痛恨自己到了极点,若手上还有气力,怕已揍了自己千百次。
人走后,缩在微光泠怀中的狐狸瑟瑟发抖。
“呜呜,我真是坏狐狸,总是做错事。”涂山忆抽泣着,狐狸尾巴耷拉而下。
微光泠抚摸着他,温和的掌指顺着毛。他动作是安慰的,可嘴上却讲不出任何安抚的话语。
此次事情,三人都深觉是自己的过错,才导致这样四分五裂的局面,因而愧疚不已。
裴厄无心听从涂山忆的哭诉,他看着那扇不会为自己打开的门,觉得天彻底的黑了。
他落寞一沉,顺着门边再度瘫坐下去。
乌瞳失了光色,像个千古罪人般悲恸自责。
——
空中雷雨奏响,洗刷着污泥,灌溉着花池。裴厄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轰鸣寂静,潭水深幽。
时刻一长,微光泠等人有事先行离开了,独留下了那把附着灵力的伞。
姜从托了人在满城寻他们,说是案子有了进展,得赶赴帮忙。
微光泠见裴厄如此沉痛,未作打扰,自行离去。
风雨煽动,整日都下着暴风雨般的行径。
雨水弹在孤伞上,迸溅水花。
妖力渐渐恢复后,裴厄掌上的伤口逐渐愈合。血肉在一点点弥补,烂皮在一块块复生。
那为了见人的伤口,仿佛没出现过般,抹去了他曾努力的痕迹。
裴厄倚坐在门旁,怅然若失。路边时不时有几个行人路过,口中谈吐着他。
有些心善的小孩老者,见他如此凄惨,像流浪小犬,会给他送来花蕊及吃食。
裴厄望着他们,摇摇一笑,都拒绝了。
时刻缓缓跑着,整日无光无云,黄昏落暮都见不着分晓,仅能靠暗沉的天色分辨。
几个时辰过去,天最终黑了。
裴厄仍然没走,许清弦也从未喊他。
裴厄仍旧带着悲痛之心,倚靠着墙垛,连一身的污泥和雨水都不再管顾。
净空所言甚是,许清弦若想要个分说,自不会早早离去,谁也不见。
他如此抗拒谢客,便是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想听。
前因后果他都知晓,过程结局他都深深受着。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话语,能够安抚他,疗愈他。千言万语如同断裂的丝线,即便系结打上,仍未能有来时的完整。
天暮的许久后,家家户户点灯了。
通明的家灯,在深夜的大雨中,不见颜色。
所有的光亮瞧不见摸不着,远处尽是漆黑,唯有眼前还有些微光。
入夜,雨还停,下的愈发寒凉,伴着凄凄风音。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有了脚步声。
木阶嘎吱作响,是有人来了。
裴厄没有动静,他仍靠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因为来人脚步稳健,前后双音,断不会是许清弦。
“害......你还真是不放弃啊。”净空叹气,持伞而来,立于雨中。
裴厄没动,由着他将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收入眼中,一言不发。
“一整日了,他不见你,你也不继续苦苦哀求。结局如此,你到底为了什么呢?”
净空的一言一字入心,裴厄有所触动,睫上拍了拍。
微光泠送来的伞遮在头上,月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供给着它。
但是,纸伞轻薄,早就破烂。雨水透过缝隙滴在裴厄身上,水滴石穿,时刻久了肩头就出现了酸痛感。
“对不起......是我之错。”裴厄呢喃着,乌瞳中少了好几分绚烂。
“欸......我那老师傅常说,因果两相合,花开在人心。缠绕不休,折磨不死,或许就是你们的命数。不过即为因果,那必会花开。”
净空讲着大道理,裴厄无心倾听更无意思考,头低了又低。
忽而,净空扬起了手,佛珠流转,阵法消弭。
“你进去吧,他想见你。”净空道,佛印散去。
裴厄闻言,有所错愕震惊。他侧眸望来,眼中有了点芒色。
他一脸不确定的望向净空,如死灰复燃般。
净空颔首,“是的,进去吧。”
得了肯定的答案后,裴厄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仿佛命悬一线的生机感,让他激喜。
他撑住地沿,忙中起身时摔了个踉跄。
坐在外头久了,身子骨硬朗发麻,有些不受控制。
然,这些都不是难事。他又奋力的爬起身,头上油伞掉落,载着雨水倒下。
裴厄慌忙的跑向屋中,顺台阶而上。他心底的跳动愈发高涨,那是慌乱即是激喜。
随着几声踢踏声落地,裴厄两步一跨,几个瞬间就到了二楼的屋间。
夜晚沉寂,楼上更是昏暗,若没有房中窗棂大开,借着雨夜折过光来,此刻的里头便如丛林般寥寂。
裴厄绕过阑干,向房中望去。
屋中陈设不多,除了一袭床榻,便是花种。
裴厄的气声因狂奔涌起,心绪又因所见之景而寂静。
他衣上的雨滴渗渗而下,成了一片塘水。
眼前之景令他心脏骤停,乌瞳中人,倚坐床榻。黑夜雨光照耀,照出他那一身的缠带和消瘦的身影。
只是一日不见,他为何成了这样?
裴厄想着,光是瞧着许清弦的黑影,心底就翻涌起一片难忍地酸涩和愧疚。
许清弦不曾看他,知道裴厄要来,一直别着头。
许清弦身上缠绕的带子几乎绕过全身,从脖间沿至脚踝。甚至就连榻边的柜上,都是瓶瓶罐罐和换洗的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