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晚星黯,风不高,月拢乌云做掩纱。
“噼里啪啦”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坤鸣的荒野上,矮矮的篝火劈啪作响,摇曳的火光照在赵韦略显惊愕的脸上。
“学这个?”看着眼前据地而坐的少年,赵韦再度出声确认,“寒小友,此法固然无须灵力,可为应急之需,但...”
“是邪法吗?”
“不,当然不是,我家传之法,怎可称...”
“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眼神闪烁,却遏制内心激动的少年身躯前倾,诚恳道:“我自小通读道藏,自诩诸法皆见,此番下界,却不意见此异法,见猎心喜,虽为赵兄家私,亦固请割爱授我,我亦当倾囊相报,还望考量一二。”
“......”
见此情形,赵韦一时无言以对。
这位与他数日前相遇,名为“寒离”的道友,待人坦诚的不像一个修行人。
或许,这等仙门做派,才是修行人该有的样子吧。
赵韦心底喟叹一声,举目四望。
周围是一具具红白相间的骷髅正在“劳作”,骷髅全身白皑皑的骨头上零星附着着几根血红的丝线,如耍皮影戏般操纵着它们捡骨、挖坑、填土。
而那些血色丝线追根溯源,皆汇集于他的身下。
“骨血法”,曾经云州赵氏的不传之秘。
这所谓不传,并非是指此法有多珍贵,而是指勿要传承,贻害子弟。
是啊,这门赵氏先祖倚仗显名的术法,在昔年太上仙门检索天下,汇编《道藏》时被冷眼相待,是连“道法”都算不上的旁门左道之法,放在仙道大昌之时,可不是该束之高阁才对?
也只有他,天生道脉有缺,无望修行的赵韦才会从历史的垃圾堆里捡起先祖的遗物,聊以自慰......
赵韦的眼神迷离了一瞬,紧接着就被尖利的女声惊醒。
“喂喂喂,快死的坏东西,快回答我家公子的问题啊!不然我,唔唔...”
一身雪白的侍女刚放下狠话,就被寒离捂住了嘴巴,后者只是讪讪一笑,道:“见谅见谅。”
赵韦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而后直视寒离诚恳的眼神,斟酌道:“非我藏私,只是寒小友你出身仙门,此法固然粗糙,但欲精通也要耗费些精神,若因此耽搁了修行,门内长辈会不会不喜?”
“哦?那没事儿,反正我一眼就会。”
“?”
“额,我是说,我学东西很快的。”
眼见修为浅薄的少年口出狂言,大限将至的赵韦并未感得被冒犯,反倒觉得有趣。
“好,我便口授此法与你。”
寒离闻言大喜,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女,附耳过去倾听。
“......”口述完心法,赵韦又从怀中掏出本小册子,递给寒离道:“搭配心法,以此修行,半月可入门,引血牵骨,三月...”
“剖骨析血,见心见性......”
默念着心法口诀的寒离却像没注意到赵韦动作似的,直勾勾盯着从他身下延伸出去的血线。
忽的,他抬袖一甩,一滴殷红的血珠从食指尖跃出,没入远处的土地。
一个呼吸后,成百上千的骷髅轰隆隆探土而出,自顾自地拾取自己的残躯拼好,而后刨出厚厚的坟茔,跳入,覆土,安眠。
一套连招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徒留周围十几具形单影只的骷髅面面相觑。
“真的不需要灵力......”
做完这一切的寒离,看着殷红的血珠重回体内,默默复盘完整个过程后,内心又是一阵狂喜。
另一边,看呆了的赵韦表情莫名,沉默良久后只能唏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