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干笑一声,坐到院中长椅,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既希望家庭和睦,也希望族中子弟成才,只是往往都不能适得其所,徒增遗憾。”
不实际,郭繁英心里略过这三个字。
“年轻时候,也就是玄华立国之初,我也见着许多事情,既有波澜壮阔的英雄豪情,也有市井小民的生活纠葛,有人教我要把视线落在实处,去看更多人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站得太高反而看不见最下面的那些人;所以我力推了分家的局面,结果嘛,自然是有好有坏,族里能出你这么一个英才我自认为问心无愧,但再把视线看回来的事情却不料大家都成了小家。”
“真不知道我死之后,这勉强维持起来的局面是不是就要散成一片,那问心无愧还能留几分呢。”
“就像摊煎饼果子,皮大而薄。” 郭繁英说道:“最后馅却只有那么多,就要有人不满,除了一个郭烨还能看清维持体面的本质是什么,其余人要么目光狭隘要么能力不足。”
“哦,我的话算作狂妄自大。”
老人听完心情竟然好了许多,有她在郭家也不算青黄不接,等到对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兴许还能对自己遗留下来的问题做缝补也说不定。
这个就有些想当然了,她自己才说了狂妄自大,怎么还可能低头弯腰委屈自己呢。
“好了,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想来你也没那心思陪我在这说些陈词滥调。” 老人摆手示意。
郭繁英没什么好忙的,除了修行之外就是吃喝玩乐,但她也不直说,答应一声也就离开了。
老人继续坐着,双眼逐渐闭合,随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一直候着的老仆拿来张毯子为其盖在双膝上。
时间慢慢流逝,原本表情缓和的老人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面露痛苦,再度睁眼的时候呼吸已经乱到不成样子。
“老爷您怎么了?” 老仆右手搭在对方手腕处,温和的真气循循而出。
老人直到呼吸平稳之后方才摆手,“看来我年纪是真的大了,也会做噩梦。”
…
郭烨从住宅离开之后便直接往家里去,今天事情挺多也确实很累,除去那点不愉快,此时心里也在琢磨着宣王府的事情。
一个神教护法其实不难杀,但这种堂皇去他国杀人的事情也确实少见,怎么去怎么回都是个问题,可别人过去了又回不来。
而且那所谓神教跟雷塔纳不清不楚,也不好说官方层面上会有什么反应,但有一点可知。
这种事情发生,他父亲那点生意恐怕就要直接告吹,哪怕雷塔纳没有证据说跟父亲有关,但有玄华人这个身份就能动手。
如此还得让父亲不要不舍得那点产业,早些割舍了。
回去再说吧。
郭烨心里再跑过许多想法,继而想到那咄咄逼人的郭繁英,不免更加无奈,这人实在是不好相处,而且言语也过分尖锐,丝毫看不出是自家人的感觉。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总要相互维持下去,再者她郭繁英实力强横,压了所有人一头,怎么张扬都有道理。
不见陆家兄弟都只能吃了那份哑巴亏吗?黄子虚对上她也要避其锋芒,她就站在那让后来者望而兴叹。
再有一点是郭烨不知道的,那就是彼时在瑞京,她也最出挑的几人之一,常常引人瞩目。
思绪起伏间就听屋里传来凄厉的哭嚎,声音之尖锐简直闻所未闻。
仔细去听那声音很快就能分辨出是谁的,只是这样未免更难以理解,几小时前明明还在给自己女儿到处张罗,现在就是崩溃欲死吗?
犹如被一盆冷水浇灌,郭烨那因为郭繁英有些跑偏的思绪回到正轨。
这是出了大事啊。
而且还是能导致对方几乎以一种崩溃绝望的姿态求到自家的大事。
难道她那宝贝女儿被人杀了不成?
而他只是想到这里便觉毛骨悚然,脚步更加急切,推门进去就见母亲扶着对方,那女人跪扶于地声音凄厉,再抬头双眼通红,看到自己后又燃起亮光。
“阿烨,阿烨来了,你要帮帮姑姑,救救你妹妹呀!贺哥呢,我要去找贺哥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