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骆平阳现在连仰卧起坐的兴致都没有,其实他倒是想出去找个人干一架,输赢无所谓,主要是太憋闷了。烦,看啥都不得劲儿,心里又烦又乱。
面前的问题不是哪一个人的,是几乎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会理解自己的想法。当然,其中的大部分人肯定并不在意你是不是考上了大学,是不是要去上大学,管他们屁事儿,你就算成了神仙,又能给人家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也是你自家的鸡犬跟着迁户口换粮本儿,又不是带着人家享福。所以,就算是真心希望骆平阳考上大学然后大学毕业而且有个好工作,自家人,还有至亲,明摆着都不可能理解和支持自己弃学吧。跟谁能说的清楚?可问题谁都会过来问问,也不光是问问,是要装作苦口婆心地劝解的。劝不劝不要紧,要的是帮帮腔,给骆老爹帮帮场子,表示一下立场什么的,还有所谓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什么的。可是,有个屁用?上大学的费用谁出?
骆平阳有苦难言。
不是不想上大学,而是时间不对啊!
提早几年的话,还能运作点事儿,少年大学生啊,小天才少年啊,吧啦吧啦的,一级级的官府还能表示重视,说不定还能慰问几个钱,凑凑就够了,而且那时的费用真的不高,真心花不了几个钱。再晚几年的话,应该也还行,因为老爹的政策早晚都能落实下来,等家里缓过来了,不至于还穷成这逼样了。
可是,倒霉的一九八三年。麻蛋,赶上了家里最苦逼的时候。
而且,大哥骆平俊其实更穷,是负债,干啥啥不成,不是事儿不成,是他人不成,这咋整?
骆平俊要是过的稍微好点儿,自己考上了大学,他还能跟着高兴高兴。可现在,去上大学就要花钱,旁边站个欠债的,他心里能好受?一母同胞的兄弟俩,一个在走上坡路,另一个在泥洼里艰难挣扎还没有出路,你说让他跟你亲情满满,为你高兴,还要自带干粮为你鼓掌,但凡脑子没有全被水泥混凝土灌满填实,都能想到后果是啥样的。何况,还有个嫂子不定咋感觉委屈呢,都是爹生娘养的俩儿子,凭啥可劲儿地给小儿子花钱,没钱还借着花,卖了牛供着他,那牛也该有俺一半儿吧。
唉,等着看吧,后面不定会有多少头疼的事儿呢。
所以,这个学,不能上。
也上不得。
否则,以后得花几十年回头填现在的坑儿。还填不平。
还不说上了大学后,精穷精穷的自己,除了吃食堂,而且是一直都吃熬白菜、熬土豆、熬萝卜,连根麻花儿都不敢买。想看的书,要买的资料,该听的磁带,要啥没啥,啥都不敢买,怎么交往优质的同学资源,开口就是一股子酸气,怎么敢跟女同学谈笑风生?期间怎么跟家里写信说要钱?跟老乡在一起连根烟都抠不出来,谁乐意跟你多说一句话?同学相约一起去看故宫、爬香山,或者去参观老克勒的住址,逛逛南京路,合影留念的照片钱都舍不得花,难道是想孤立所有人吗?嗯,步行去西湖倒是不用花钱,直愣愣地看看雷峰塔啥时候倒掉?那样的日子,自己真的能过?唉,自己佝偻的时间长了,以后还想挺直腰杆儿,举重若轻,风轻云淡?
一团乱麻。这些,跟谁去解释啊?没法解释,也没有谁会听,所以,就不解释。
继续挺尸。
继续想想以后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