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是基本上谁都不说话。也没有过明令禁止啥的，比如骆平梅想说的话照样说，骆二娘想说也可以说，但气氛就是那样，都不想说了。骆平阳跟他哥骆平俊兄弟俩，不是想不想说的问题，是压根儿就不敢说话。

不知道这个家啥时候成了这个样子的。骆平阳努力地想了想，大概在他上学前，或许还要早一点点，他自己就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好像那时候姐姐骆平梅还是小嘴喜欢说个不停的。但自己已经“学”会闭嘴了，然后也不光是吃饭的时候，其他时候也一样，后来，甚至是被老爹痛斥和“审问”的时候。

哦，绝大多数吧，被“审问”的时候好像自己还是懵的，我干了啥？犯了啥错？会不会死？包括会不会又没饭吃了。

最后你会自认不该过上别人都在过的正常日子。骆平阳就清楚地知道，在五六岁的时候被老爹斥为变修，自己还无知而惶悚。

按照某些经过实验验证的理论，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最后最可能成为同样的压制者和打击者，延续“恶龙”的行为模式。

起码在此之前，骆平阳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童年、少年，或许还包括青春期？

无意中低低的一声长叹，应该都是颓丧和悲伤。特么的悲伤。为什么不能是绮丽的维特之烦恼？比如对应于莫名其妙的楚春明而起的维特式烦恼。

打住。又作死。

平底锅都是相当客气的，给自己脸了？自己也配？

骆平梅开口了：“叹啥气啊？平阳，光叹气能解决啥问题啊？还不如跟咱爹恁好好商量，总归是你的事儿，都心平气和地一一摆出来，也别不想听，也别不想说，俺爹也别不叫人说话，平阳现在也算是长大了。这样不好吗？有的事能拖，有的事不能拖，一家人都叫恁这样别扭住，日子还过不过了，接下来该咋走都不知道，恁都本事大，咱一家都四分五裂各过各的行不行？”

骆平阳不得不说话，但也没抬头：“我已经摆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是打算。该听听他的意见和理由了，我愿意听。好吧？”

骆刻礼愣了一下，道：“还把我当爹啊？就这样跟我说话呀？”

骆平梅赶紧打断道：“别发没用的牢骚了！还摆不完的架子是吧？”着恼地瞪了骆刻礼一眼。

骆平阳不吭气。

骆刻礼又道：“人家都说了，考上了不去上，那以前的不是都白费了吗？还用我说吗？”

骆二娘听不下去了：“咋叫白费了？小平阳不是说了吗，他是想再考个好的，有一才有二的，前面学的又不是没有用了。成天就人家说人家说，人家又不跟你一家。”

骆刻礼恼了：“你知道个啥？你知道文科理科咋回事不知道？我跟谁一家了？”

骆二娘起身走了。俺啥都不知道，俺啥也管不着。随恁咋弄吧。

骆平梅看向了弟弟骆平阳：“你说的文科就能考上那个北大？”

骆平阳点点头：“必须是北大。”

骆平梅认真地看着骆平阳，一会儿才说：“好，我相信你。”转头问老爹：“俺爹你咋说？”

骆刻礼不说话。

骆平阳起身也走了，是回小屋里去了。

《烦恼条约》还要赶紧写呢，等会儿骆平俊就过来打工了。

就听见姐姐骆平梅的声音。愿意听你说你又不好好说，别说俺娘那样说你，我都听不下去。啥叫人家都说了，咹，人家能管你吃还是管你喝，除了笑话你，两样儿都没有！你瞧平阳是那不好好学习的样儿吗，从回来他闲过没有，除了写就是写，你不信他也不该信人家的啊。

还是没有骆刻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