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尽很长时间都处在一个不问世事的状态，他乍一看见此情状，不免心惊肉跳。

触目惊心。

以前自己入世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吓人。

长期的独处，让曲无尽有点丧失了语言能力，俗称失语。他活动活动脸部的肌肉，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已久不问世事，想来世间事有世间法，凡事都会解决，何须我来过问。更何况，我又算是什么东西，能拯救苍生了！”

声音远远传出，老人闻言精神大震，连又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一剑长河前辈出言拒绝，但总算是回复了！

总好过得不到回应。

老人道：“请尊下三思，一定救一救天下苍生。”

曲无尽摇了摇头，道：“凡事皆有定数，当年我只要一箪食一瓢饮，只想和心上之人共结连理，如此简单的要求尚不能达成，如今你竟说让我救天下苍生，未免太高估我了。”

老人闻言，以为对方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便道：“尊下高义，世事艰难，当年先生所受委屈，世人皆已引以为戒，如今民智开化，人人向善，民风不输于上古！先生当年所受之苦，在当世虽不敢说不会再现，但终究比往日少了许多。”

曲无尽将目光转向老人身旁的中年人，只见中年人目光躲闪，神色慌张。

曲无尽摇了摇头，笑道：“有令徒在旁边，阁下如此言论，多少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老人脸色一红，道：“前辈明鉴，实不相瞒，此乃劣徒野鹤，曾犯下三回重罪，其一因惧而弃同门，致使同门遭受妖物侵袭而丧命；其二因妒而杀妻，又致妻家十四口丧命；其三因贪而叛师，幸而被我及时发现，断了他的念头，算是犯罪未遂。此三罪万死不赦，只是，一来确实是我教导无方，二来如今天下妖孽纵横，劣徒修为高深，是抵御妖孽的一把好手。因而暂留其性命，他日若是妖孽肃清，我定然不饶他！”

曲无尽点了点头，道：“你倒是诚实。”

老人道：“弟子不敢欺骗。”

曲无尽又道：“那你倒说说，这种人在世上，有什么必要救天下苍生？”

老人一怔，随即又道：“这种人毕竟是少数，且天道轮回，自会受到惩戒。而那些默默承受的百姓，他们才是主流，他们又有什么罪。”

其实曲无尽又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即便当年，也只是自己时运不济，恰巧所遇大多为不良，如何能迁怒至全天下。

至于碧瑶去世之后，无心再与人相交，是以也不管天下到底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与我何干。

而眼前老人，在耄耋之年仍为天下人奔走疾呼，甚至不惜放低身段磕头祈求。

曲无尽感触颇深，自认为并无如此格局，心中对老人敬佩有加，只是多年来不问世事的习惯不易改变，仍不愿出手，又道：“世人卑鄙，只知道一味索取，不图付出。”

老人道：“只要前辈施以援手，弟子再无所求，至于前辈所说世人不图付出，此言差矣。弟子身无长物，有两样东西愿献于前辈。”

老人神手入袖，在袖袋中摸索一阵，拿出一方印玺，只见那印玺模样古朴，色泽温润。老人道：“此乃五行真玺，其内藏有天地气运，那日劣徒野鹤便是贪念此物，不惜叛出师门，弟子愿意将此物献于前辈！”

说完，便将印玺悬浮在虚空之中，任由曲无尽自取。

身旁的中年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印玺，现出贪婪的神色。

曲无尽曾经听闻过五行真玺的传说，知道此玺之中藏有重大密辛，料想老人所言非虚，只是没想到竟然在今日得见真容。他将印玺取来，仔细端详。

老人又道：“除了这方印玺，弟子身无长物，只剩这具老骨头。”

说完，老人长剑划出，削掉自己的右臂，紧接着抛掉左手中的长剑，拾起断臂，道：“弟子留下此物作为见证，待日后除尽妖孽，弟子定当将这幅躯体献于前辈。”

话说到这个份上，曲无尽也不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