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大宋惯常对武将的打压传统,只童贯这一句话,基本上算是绝了刘法的后路。
此时的刘法,退则死;若进而取胜,狄襄武乃其前车之鉴;若败,则虽不免身死异乡,或可籍烈名荫蔽子孙。
所以,摆在刘法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不管最后宋军是胜是败,他自己最好战死在西夏境内。
西北边军中英杰无数,但刘法却是公认的西军第一猛将,有万人敌之资。
刘法在西军中名声之大,威望之高,可谓前所未有,绝不作第二人之想。
原因就在于,刘法崛起于边军危难之中,行得挽狂澜于即倒般大事。
宋哲宗元祐三年(高太后垂帘听政),西夏大军围攻延州塞门寨,名将米赟(书法名家米芾祖父,时任鄜延路经略副使)率兵往援,却兵败阵亡。
诸路宋军大恐,士气衰颓,士民汹汹。
或许很多人不明白这个时候的宋人对西夏有多么畏惧。
时大宋哲宗以幼儿登基,高太后垂帘听政,任用司马光等旧党为相,朝中公认名将王韶已故,西夏来犯,司马光等割地以求和,西夏饱食而退。
如是者再,司马光始知自已干了蠢事,只可惜已时不我待。
天下人为之激荡,苏轼更假借已逝父亲苏洵之名(大苏被乌台诗案搞出心理阴影了),发名篇【六国论】,借“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之言,讽司马光谄敌。
元祐初年,司马光羞愤而死。
此后数年,西夏年年寇边,大宋边军疲于奔命,米赟阵亡,诸路震荡,朝中多言弃土之论,苏轼亦被贬。
时刘法为鄜延路第三将副将,独率部猛攻西夏洪州(西夏大军后勤基地),斩掳五百余,焚荡蕃帐一万二千、获孳畜铠仗数万,夏军惊恐,遂退去。
刘法之胜,不仅在于解边塞之围,更振奋了朝堂士心,原来西夏贼军并非不可战胜。
顺便说一句,此战之后,苏轼也得了些好处,被升任龙图阁学士,知杭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哲宗时代大宋边军锐意进取,自刘法之胜始。
且说刘法被童贯威逼,不得不深入西夏腹地。
进军时,他广派探马斥候,四下寻查军情,却不见西夏一兵一卒。
往日分散四野的党项氏族部落,亦不见踪影。
经验丰富的刘法不由大惧,西夏人何时有了这等可怖的动员能力?
为此,刘法将大军分作数路,沿黄河而走,且与诸将约定,若事有不谐,可自行退回宋境。
令刘法感到惊奇的是,他的本部行过千里,至西平府时,竟不曾遇得一敌。
唯其他诸部皆不见踪影。
当刘法率部来到西平府城下时,迎接他的并非是西夏兵马,而是他的老相识兼老朋友,已经身死七年之久的西军宿将王厚王处道。
王厚在西军虽然同样以勇猛有谋著称,但是他真正能够立足西军,却是靠了父亲王韶的威名。
真要论个人勇武,阵前决胜之能,王厚差之刘法远矣。
只谁曾想,王厚这个武力颇有不及,年龄更大刘法一纪的老人家,却很是不讲武德的干了一件让刘法所部丧失军心战意的事情。
时王厚身披裹身板甲,骑一匹肩高近乎一丈,体魄雄健如大象的超级铁马(马负马铠),单枪匹马冲入刘法中军,将措手不及的刘法直接生擒活捉了。
主将被捉,对手还是曾经的西军老前辈,刘法所部不敢应战,自副将以下皆降。
样貌似壮年的王厚告诉懵逼中的刘法,此时西夏全境十二监军司除了大宋正在攻略的静塞军司,其他各司已全部被司命府陈九鸿遣军攻灭,西夏自国主以降,诸蕃首领官员等皆被屠灭,底层百姓全都迁移别界。
换句话来说,整个西夏除了臧底河城一带,却都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