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盛夏,她失去了创造力,也失去了自己,犹如机器在遵循世界的规则运行。
直到有一天,人们用爱意为她重铸血肉,她枯萎的心房重新开满了鲜花。
而梁少榆也站在这群人里面,小心翼翼而又勇敢无比。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梁少榆和孟繁桐是突然走到了一起,而当事人却明白他们跨过时间和荆棘再次相遇有多么不易。
那时宋月林一身白衣,想把跌进泥坑的孟繁桐拽出来。可是孟繁桐反而退缩了一步,她害怕自己一身泥泞污了他的白衣。
更害怕光芒太盛,将她燃尽成灰。
而梁少榆转身向她展示血迹斑斑的后背,说明他也是自深渊而来,不怕那些荆棘。他不急着靠近,只是默默在她的身旁构建了一座堡垒。他用行动告诉她这不是同情,而是生死相依的邀请。
他们两个相遇时见到的都不是彼此最好的样子,反而是狼狈的时候居多,因此并不担心会有幻灭的时候。
在她混乱不堪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小心翼翼而又坚定不移的走向她。
而她除了陪伴,似乎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这有时候令她惆怅。
后来,梁少榆一点点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她感觉到的只有心疼,也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让他依靠了。
她没有强迫他直视自己眼中那一轮明月,而是轻轻将他拥入怀中,让他时刻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并轻声告诉他:“别害怕,也别自责,以后有我。原谅我我没法共情你失去他们的痛苦,但是我相信他们和我一样希望你平安喜乐。我把自己的情绪都封存了才走到如今,所以我没有更好的话安慰你。曾经我也在梦里为自己写了一封万字情书,不是写给年少的遥不可及,而是给无人问津又痛苦不堪的自己。谢谢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故事里,谢谢你为我编织一场独属于我的美梦。我会用余生给你一封完美的情书,而未来需要我们一起才能编织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梦。”
自从决定离开温室,孟繁桐就已经着手招聘新人,因为当时的陈筱艺早已走向了自己的目标。
等到彻底把公司的事情交接完成,她便已经选好同行的人。
余下的人生,她想留给自己,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和爱情。
孟繁桐的理想风帆能重新起航,除了许可的帮助,还得益于她给梁少榆画的第一本手绘漫画,那是关于他父母的那个故事。
后来她把故事完全看了一遍,也被他们的真情打动。在经过梁少榆的授权同意后,她将整个故事以手绘漫画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人物形象基本按照梁少榆的提供的相册,他还要求增加一个见证他们幸福的那个女孩。
因为那个女孩的原型就是孟繁桐,这是他懵懂青春里印象最深刻的女生。
《入梦蝶》画作完成那天,梁少榆抱着那本画册哭了很久。
自从高三那年开始,他一直不敢看那一轮明月。那晚的明月像烧饼,却如同带着锯齿的血刃,将他分筋错骨重塑为另一个人。
那些年,时间这把巨镰没能将他挫骨扬灰,却让他的灵魂困在名叫“过去”的的梦里。
漫画的完成,就像是孟繁桐将他从那个噩梦里唤醒,帮他将那个美梦编织完成。而他从来没有失去什么,一直陪在父母的身边,后来不负众望的考入父亲曾经就读的大学,开启人生新篇章。
也是那一晚,梁少榆向她坦白自己的那一份心意:“小孟,我请你在画里加入的那个人物不是别人,而是你。我写出他们的故事那年没想过余生,直到我们再次相遇,我却开始期盼来世。而人没有来世,即使有,下辈子也不一定遇见你。其实我想要的是有你相伴的人生,而非只是画里的徐颖。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试着不去想,不去看,极力否定已定的事实,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这样未来就可以变得更好。
与此同时,她也失去了想象力,失去了鉴赏美好的能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变得惨淡起来。
她想象不到有人会喜欢这样糟糕的自己,想象不出自己能得遇良人、相伴余生。
以前,她又贪婪的想要触摸阳光,可是后来她开始害怕。连床头那个不敢拥抱的兔子玩偶,也回到了那个箱子里。她不再渴望了。
即使一掌宽的窗帘透出一丝光亮,也觉得耀眼。
孟繁桐站在树下看不清表情:“还记得我歌单里播放次数最多的那首歌吗?”
“记得,我查过那首歌的创作背景,也看了评论区。”他脑海里还有歌声里的童音。
孟繁桐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凌厉无比:“那你该猜到了我所经历过的事情,也该明白我无法轻易交付真心。虽然我依旧完好无缺,但是心理上有缺陷。我这个人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我很极端,承诺要给我的,那我便非要不可;如若食言,必定会鱼死网破。我和阿景最大的不同是因为理智占了上风,所以没有偏执到底。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梁少榆笑着将画册放在她的掌心:“那我以后就是你掌心的鱼,但我相信我们是如鱼得水、如鸟投林,你愿赴这场以余生做赌的约吗?”
梁少榆也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君子,若她选定了自己,便没有机会反悔。
他坚定的目光透过镜片锁定在孟繁桐的脸上,而她也透过镜片看见了他褐色瞳孔里印着自己略微错愕的脸。
把话说清楚,其实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因为她不想伤害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