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老者起身道:“区区一个孩童,怎会有如此能耐?怕是其中另有隐情吧?”
此人年近花甲,头戴笼冠,身着锦袍,面容冷峻,胡须斑白。
鲁肃示意曹冲坐下,笑道:“长史何出此言?”
曹冲转头,悄然靠近孙小妹,孙小妹心领神会,轻声道:“他是长史张纮。”
张纮道:“依老夫之见,那曹仁见夷陵已失,援军被阻,早有退兵之心,此子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都尉年少有为,可否容老夫细细询问一番?”
曹冲再次起身,微笑道:“长史但问无妨。”
他得知此人是张纮后,心中便暗自思量,这张纮乃是东吴前期的重要谋士,曾跟随孙策平定江东,备受孙策与孙权的倚重。
方才他留意江东众人的神色,已知自己已成众矢之的,如今张纮出面,若能将其说服,或可消解众人对自己的怨愤。
他不愿如诸葛亮那般舌战群儒,针锋相对,事后拂袖而去,毕竟他还要在京口盘桓些时日,且有心结交江东诸位名士。
张纮神色傲慢,问道:“敢问都尉,师从何人?”
曹冲神色恭谨,拱手而拜,沉声道:“在下水镜先生门下,忝为关门弟子。”
此语方落,张纮顿时脸色骤变,江东众人亦是神色纷杂,或惊惶震愕,或颔首低思。
竟是水镜先生高徒,难怪。
许多人一脸释然。
张纮蹙眉凝思须臾,旋即开口道:“水镜先生学识广博,相人之术堪称一绝,奇门与经学亦相当精通,但谋略之术,非其所长。”
“老夫看你独闯江陵之举,显是智谋非凡,这般的果敢气魄与远见卓识,恐非水镜先生所能相授吧?”
曹冲轻颔其首,坦然应道:“长史所言极是,果真明察秋毫。实不相瞒,这些谋略之法,皆为太中大夫贾诩贾公亲自传授。我自幼在贾公身边长大,且是他小女儿的未婚夫婿。”
众人闻之,尽皆大惊失色,张纮更是瞠目结舌,一时语塞。
什么人来的?
水镜先生弟子的身份够吓人了,竟然还是贾诩的女婿,还让人活吗?
曹冲继而又道:“常听贾公提及,昔日于许都时,曾与长史同朝为官,共事一堂。贾公对长史的品性才略,皆赞不绝口,彼时也往来密切,相交甚笃。”
言至此处,曹冲微微叹息,面露惋惜之色,“可惜,当年我不过是两三岁的婴孩,未能得瞻长史的风采。今日有幸一会,实乃三生之幸,亦足可慰藉我心中的遗憾。万望长史日后不吝赐教,多加提点。”
实则,曹冲从未听贾诩谈及张纮,但他从史书得知,建安五年时,张纮在许都担任侍御史,那时贾诩正在许都,料想二人理应相识。
果不其然,张纮闻言,面露欣然之色。
贾诩名满天下,能得到他的称赞之人,当世之中,凤毛麟角。
曹冲这一番话,恰似春风拂面,面对众人敬重且羡慕的目光,让张纮倍感尊荣。
他抚须长笑:“哈哈,原是文和兄的女婿,难怪如此智谋过人,老夫佩服!”
言罢,张纮安然落坐,抬手向曹冲示意坐下,然后说道:“都尉既承文和兄的真传,又得水镜先生的教导,老夫岂敢妄加指点?恳请都尉明日移驾寒舍,你我共磋学问,同参谋略。”
曹冲欣然应允,欠身行礼后,从容就座。
江东众人得知曹冲是贾诩的女婿后,想必他与郡主并无私情瓜葛,对他的敌意,顿时烟消云散,遂纷纷上前敬酒,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曹冲来者不拒,皆以热忱相待,一时间,大殿之内气氛热烈,一片和融之象。
却不料,孙小妹霍然起身,擎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随后玉面含嗔,拂袖而去。
曹冲见状,不禁一怔,满心愕然。
举目环顾四周,但见江东众人,乃至孙权,皆神色泰然,似乎对孙小妹此举,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