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仍然在进行着。
自从十分钟前公爵匆匆离开后,留下来的贵族们依然各自寒暄着。
门口把守着几名武装骑士,会场内来回奔走的侍者也穿戴了贴身软甲。
屋顶屋外都有公爵布置的暗哨,守在外围的骑士团一得到消息立马就能冲进来。
这样的严密防守,几乎放不进来一只苍蝇。
即使大团长布鲁特不在,也没人能悄无声息地突破进入会场。
所以宴会上的众人皆是神色轻松,他们很安全。
角落的休息区,单独坐着一位严严实实穿戴着全身骑士铠甲的……少女?
“小姐,请不要碰桌上的甜点酒水。”
一直守在她身后的侍从出声制止了她伸向桌上零食的手。
“不准出门,不准交际,现在又来管我的吃喝了?”
头盔底下瓮声瓮气的冷冷音色,顿时让侍从汗流浃背。
这位浑身上下都被公爵强烈要求装进铁罐子的少女,正是今晚将要被刺杀的梅贝露.里凯尔小姐。
“抱歉小姐,还请再忍耐一阵,否则公爵老爷怪罪……小人很难办的……”
公爵和公爵夫人可都不知道吧,他们眼中,乃至外人看来一直都是一副乖乖女形象的梅贝露小姐。
实则心里阴暗,脾气乖戾,稍不如她的意就会遭到极其残忍的打击报复。
那副总是笑眯眯的脸,是小姐伪装的面具,只有他见过自家小姐最可怕的一面。
“……嘁。”
梅贝露只能放弃桌上的那只小蛋糕。
“咕——”
饿了一天的肚子又抱怨起来。
要不是公爵怕食物里被下毒,她哪会这么狼狈?
顿时,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怨念从盔甲缝隙里冒了出来。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黑天鹅!
可别被我逮住了!我一定要把你浑身上下每块肉一寸一寸割下来!
“梅贝露小姐,您还好吗?”
一道温和的嗓音忽然响起,如一缕明媚的暖阳般。
梅贝露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俊逸青年。
“我没事的,抱歉让您费心了。”
语气瞬间变得轻柔又温和,刚才的怨气眨眼间就烟消云散。
铁罐头点了下脑袋。
梅贝露打量着这个男人。
王城来的小贵族,听说家里长辈死在一场意外里,未婚妻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看上去还挺漂亮,也很有能力,去年才被国王封了个爵位。
不少年轻姑娘觊觎他,不过本人却老实守着家里卧床的未婚妻,不肯再娶。
这次受邀来到莫特城,估计也只是为了交好里凯尔公爵,希望傍上这条大腿以复兴家族。
“卡蒙子爵,您愿意接受邀请前来保护我,公爵府不胜感激。”
“在下惶恐,梅贝露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称呼我佩斯利吧。”
男人对着一尊铁人寒暄,看起来有些奇怪。
旁边的侍从正打算赶人,可见到这人也没打算再靠近小姐,就只能作罢。
“这杯酒,我能喝吗?”
佩斯利微笑着向铁人征求同意。
“当然,您随意。”
铁人伸手将身前的酒杯端起,递给了佩斯利。
“感谢。”
佩斯利和煦的笑着。
头盔里的双眼紧盯着他的脸。
可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点恶意。
他刚伸出手,即将碰到梅贝露手中的酒杯时。
一名中年男人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一杯酒。
“佩斯利先生,我无意打搅您交友的雅兴。”
面容普通却饱经沧桑的脸冷不丁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不法分子依然潜藏着,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今晚还请忍耐一会,不要与这位小姐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横在两人之间。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与佩斯利碰了碰。
“叮。”
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捷斯特斯先生,真是久仰大名。”
佩斯利脸上表情并没有异样,他微微斜过身面向中年男人。
微微举杯向男人示意,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浅浅笑意。
“抱歉,梅贝露小姐,的确是我疏忽了,若不是侦探先生足够谨慎,恐怕今晚我就会成为嫌疑人了呢。”
佩斯利苦笑一声,向梅贝露致歉。
“希望我这张老脸没有吓到您,尊贵的小姐。”
捷斯特斯也向那铁罐头微微颔首。
“捷斯特斯先生,能赏脸来府上一聚实属公爵府的荣幸,临死之前能亲眼见到您这样优秀的侦探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梅贝露点点头,刚打算象征性啄一口手里的酒时,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样子没办法喝。
刚刚凑到铁脑袋前的杯子,很快又被放回桌上。
“请安心吧,无论是黑天鹅还是白天鹅,赌上厄布斯鲁特的姓氏,我一定会让杀人犯付出代价。”
“您说是吧,佩斯利先生?”
捷斯特斯略带笑意的眼神转向青年。
像是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我也不会放任这样的狂徒逍遥法外的,梅贝露小姐。”
佩斯利抬起胳膊,做出一副秀肌肉的动作。
——虽然精瘦的佩斯利浑身上下总共也没几两肉。
梅贝露没有回话,只是闷闷的点头。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想得起来这铁罐头的好处。
起码遮住了她脸上黑如锅底的表情。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为什么还要来烦我啊!
社交什么的都去死啊!
“砰——”
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厅的门突然打开。
一股强风从门口灌入,瞬间就熄灭了宴会场内所有灯火。
黑暗席卷了会场,唯有几扇大落地窗外透入淡淡月光。
贵族们神色慌张,死死盯着那突然打开的门。
原本把守在门边的骑士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涓涓血泊从他们身下蔓延。
一道逆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上的长刀不停滴着血。
“别怕,梅贝露小姐,我会保护你。”
佩斯利握着拳头,颇有一副要与杀手拼命的架势。
而本次聚会的真正焦点——梅贝露小姐。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黑天鹅从不失手,她又凭什么成为例外。
她伸着手,身后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让她看清自己的五指。
“真是无聊啊,这个世界。”
既然世界毁灭不了,那自己死了也行。
活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她早就厌倦了莫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