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夫眼神忽然黯淡了半分,眼角的皱纹有些颤动。
他看着手中晶莹的水晶。
“当时的我很年轻,没有家族,没有领土,所有人都瞧不起一身污秽的我。”
“只有老爷……也就是最初的萨佐恩家主,只有他,将我带回了家。”
“他亲自为我洗了澡,将我决斗时所染上的血迹擦洗干净……”
“所以,我愿意将这条腐朽垂死的老命,交给萨佐恩的孩子!”
忽然,他再一次举起剑。
“我用不着什么黑铁剑!我的武艺,我的剑技,我几十载所积累的一招一式,造就了我的统帅!”
“国王所赋予的荣誉只是一句空谈——那是我自己的汗与血!没有花招和诡计!“
“年轻人,用出你全部的能耐!别输给我一个老头子啊!”
“唰——!”
皮耶夫向着空中斩出一剑,剑锋划过的轮廓,一道无形剑气再次延展。
虚空被划开一条口子。
风声刮过克里特的脸颊。
他似乎还没有注意到那道剑气已经逼近他的眼前了。
然而,克里特仿佛看清了袭来的剑气。
“唰——”
一剑横斩,那道风刃瞬间消散。
他可是被誉为暴风的骑士,怎么可能被风刮伤啊?
若是真正的钢铁,或许还能对他造成不小的威胁。
但,只是靠着高速斩击的破空剑气延长攻击距离的话。
——没有人能比得过急骤暴风。
“……嗯。”
感受到面前的黑袍剑士不再隐藏实力,皮耶夫也心满意足。
即使是衰老至此,他也依然期待着一场足以让他再次燃烧的决斗!
“好!这才像样!”
皮耶夫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他也彻底放开了手脚。
手中的长剑如舞者的缎带般,在风中飘扬狂舞。
钢铁留下残影,无数剑气狂涌肆虐。
而克里特也冲了出去。
如一阵飓风袭过。
黑袍瞬间四分五裂。
一道道剑气刮过他的皮肤,一丝丝血迹渗出伤口。
剑影掠过长空。
皮耶夫举剑全力迎击。
只需眨眼的片刻,胜负就已然决出。
“唰——!!”
“嗤——
“……”
“呃……咳咳!”
突然,杰克惊醒过来。
他挣扎着坐起身,却见刚才还要杀死自己的皮耶夫就在一旁。
此刻的他,低着头跪在地上。
手里握着一把断掉的剑柄,一条深深的剑伤一直从胸前延展到背脊。
“……怎么回事?”
他忽然发现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道被谁包扎好了。
总之现在好像能站起来了。
——虽然全身上下还是像要碎掉了一样痛得要死。
“还有人活着!在那边!”
甬道内,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后续的队伍终于赶到了王宫。
他们刚一进入中庭,就看到重伤的皮耶夫,以及唯一还活着的新兵杰克。
“这是你干的?”
一名骑士诧异的指着皮耶夫问道。
“啊,不……”
杰克刚想辩解,可那些人好像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
一直自顾自的围着他狂欢。
毕竟他身上受的伤也确实证明了他跟皮耶夫真真正正交过手。
就算是输了,他也是斯图特最有种的新兵!
更何况他还赢了——也许。
……
暮日厅内——
菲普斯狼狈的躺在地面。
汗水与血液已经濡湿了他的发丝。
公爵踩住了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只有这种程度吗,骑士?”
“嘁……”
菲普斯死死咬着牙。
父亲的眼神……就和无数记忆中的画面一样。
失望、鄙夷。
他总是看着自己,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外的人。
明明我已经足够优秀!
为什么你要拿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我!
“啊啊啊啊!!”
他愤怒的嘶吼着,举着拳头狠狠砸向公爵的腿。
“哼。”
“嘭!”
公爵猛踹一脚,将他踢出好远。
堆积如山的死尸倾倒而下,将他牢牢压住。
如一群阴魂不散的亡灵扒住了他的身体。
鲜血染红了他的脸,浸湿盔甲下的衬衣,沾满他的皮肤。
憎恨、愤怒、质疑,无数情绪交织着。
他歇斯底里。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可公爵只是缓缓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大人,我们该走了。”
佩斯利适时的上前,向公爵递上一块手帕擦拭脸颊。
“……”
佩斯利站在侧边,透过那缕紫色的发丝。
他看到公爵冰冷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
“铛!!”
手帕瞬间被一刀两断。
藏在手帕下的匕首挡开了突如其来的长剑。
佩斯利的表情惊疑过一瞬,但很快又转为了警惕。
公爵举剑指向他的鼻尖。
“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佩斯利面无表情,伏低身子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从没有人见过这般阴冷的他,就像是一条隐藏许久的毒蛇。
“忘?哈……”
“我所受的每一次痛苦,都让我对那场大火记忆犹新……”
“我绝不会忘记这份仇恨!”
“你这……弑父的刽子手!”
另一把匕首从他的袖口滑出。
他亮出了自己的毒牙。
“……”
似乎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在心头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知怎么,公爵反倒有些止不住的想要发笑。
——我的孩子们啊。
有些事一旦走出了第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
在那场大火点燃的一刻起。
我就已经背负上纵火者的恶名了……
“我只不过是做了自认为正确的决定。”
“而你,不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来到这里么?”
“我亲爱的孩子……”
“黑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