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瑞斯开设工厂是为了什么？”
“报纸上说是承担社会责任，是为了更好地从事慈善事业。但是我不确定。”
“我们先假设不是。或者说，慈善只是动机或者结果中很少的一部分。那么，开设工厂是为了什么？”
看着少女茫然的表情，特鲁斯知道，她以前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不是为了从事慈善事业，也不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社会，是为了盈利。”
“利润是收入和支出的差。收入越多，支出越少，那么利润就越多。”
“而为了盈利，除了生产更多以外，还可以怎样做？”
“还可以减少支出，比如政策优惠、减少成本、税务减免。”琳恩想起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
“减少工资也是降低支出的一环。”特鲁斯平静地说出事实。
“这样一来，你是否可以理解那些穷苦人的去向？”
这一系列问题，导向一个可怕的答案，一个琳恩从来没想过，没有人告诉过她的答案。
“我知道了！新机器不需要那么多更有经验的工人，用大量童工就可以代替。”
“旧工厂的工人，要么自愿降低工资，拿和童工一样的工资。要么离开工厂，自己寻找出路。”
“济贫院大量纳入穷人，把他们，把他们转让给工厂。”
“达瑞斯与济贫院合作，签署契约，从济贫院引进契约工和预备役技术神甫。”
原来是这样。
特鲁斯接着说出可怕的事实。
“童工一身都是宝。”
“童工吃得少。一顿吃一块面包，或者燕麦粥就可以，可以节省很多食物支出。”
“童工干活好。用新机器，他们可以像成年人那样干活，干得又快又好。”
“童工很温顺。童工很容易管理。工作时如果不小心出了岔子，那么监工可以很容易地教育。”
“童工工资少。每个济贫院契约工的每周工资是1至2先令，甚至更少。这样一来就减少了支出。”
“童工还有别的很多好处，你要听吗？”
“不，不要说了。”琳恩好看的面容面色苍白。
如果不是那么坚持地要调查这件事，会不会更好？
如果看到报纸上的报道，没有那么立即迅速地发现疑点，怎么会让自己现在这么难受？
对于这件事，自己能做什么？
只能睁眼看着这些事发生和发展。
真是无力啊。
“这样一来，你应该明白达瑞斯的工厂规模不大，却仍然要不合常理地大量雇佣工人的原因了。”
“旧工厂的成年工人，他不会要。童工可能会被留下。”
“你发现达瑞斯的工厂在不合理地雇佣工人，立即开始调查。”
“那么，你有没有去调查，对手的工厂被收购后，旧工厂的工人去了哪里？”
“最有可能的答案是，他与济贫院合作，向工厂引入廉价的童工，向社会输出经验丰富的成年工。”
看着面前少女仿佛整个世界崩塌了的表情，特鲁斯有点过意不去，连忙安慰。
“当然，这只是我的简单猜测，也许并不准确。也许他们的境遇更好也说不定。”
“真的吗？”
“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就像没有直接看到血月之前，你不能断言，月亮永远是银白色的。”
“它也许是红色的，也许是银色的，也许是蓝色的、黑色的。什么都有可能。”
“它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现在没发生。”他补充道。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天人感应。可爱的小姐。”特鲁斯微笑。
“十七八岁的少女，不应该太早看见这些。”他接着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可是我已经来了。”
“你真傻，真的。”特鲁斯又叹了口气。
“知道得太多，只会越发感到自己的无力。随后感到无尽的痛苦。”
“所以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会幸福。”
“我可不是一个笨蛋，我很聪明的！”琳恩双眼一瞪，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
他是在委婉地表达我很笨吗？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笨蛋？
不不不，不能这样想。你能理解很多知识，掌握很多技巧，并且没有丢失理智，这说明你并不是笨蛋。
这只是这个恶劣的男人在试图激怒你！不要上当！
可是和这个男人一比，自己确实没有那么迅速地发现事件之间的联系……
呜……
“你刚才只是介绍了达瑞斯工厂里面，那些契约工的来源，没有说他们的去向。”
“而且你说的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你必须向我证明它们是真实的！”
“他们去了哪里不是很明白吗，他们来自济贫院，前往达瑞斯开设的工厂，并去往更多达瑞斯开的工厂。”特鲁斯露出看笨蛋的表情。
“你必须让我亲眼看见！”少女双手拍向桌子，瞪着面前的男人。
想起医生的不妙遭遇。
特鲁斯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试探少女的反应。
lv2的守护等级。继续试探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可以相信，她确实是善良的人。是出于自己的怜悯，主动调查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件。
“你会看见的。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我承诺，你不会失望的。”特鲁斯一口保证。
“现在我要知道，达瑞斯是否真心从事慈善事业，他到底有没有切实改善工人们的生活，有没有从事童工的教育。”
“这么关心他，难道是你要……？”特鲁斯下意识地提问道。
“闭嘴，然后去做你该做的。”少女绷着小脸，冷酷地发出命令。
“在有一定成果之前，你不许来到这里。”
赶走这个讨厌的男人。少女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工厂是为了盈利。这个冲击性的推断让她觉得，世界都随之变色。
为了盈利，就可以把那些穷苦人当作燃料吗？
为什么要大量引入穷苦人，在还没有扩大生产规模的情况下，他们去了哪里？
为什么要把工厂和慈善联系起来？
各种想法如同被猫抓乱的毛线球，怎么也理不清。
不能再想了。
努力用圣光冥想法放空思绪。
以往百试百灵的方法，现在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