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不至于待他们如其他贫苦的犯人,可也不如前些时日的恭敬。
英莲最是敏感,察觉到衙差中名唤柳七郎的,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那种眼神英莲再熟悉不过,比前世薛蟠第一次见她时更加肆无忌惮,竟像是当日的独臂人了。
柳七郎生的獐头鼠目,一双眼睛贼亮,最好女色,原本是顾忌着才没下手。
现在想想,若英莲注定死在流民手中,倒不如死前让自己快活一番。
只是一切还都是听店家所说,南周城究竟成了什么样子,谁也不知。如果流民贼寇真的见人就杀就抢,他再行下手也不迟。
是以看英莲时,颇有几分看自己囊中物的意味。
英莲心下不安,知道告诉爹娘也无用,徒增他们烦忧。想了想,偷偷将一支锋利的短簪握在手里。
没了马车,一行人这一路走得苦不堪言。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路上满是泥泞。
又值岁末,天气严寒。
虽已到了南边地界,不至结冰,可冷风似是能透过冬衣吹进骨头缝里去。
鞋子已然湿透,一双脚完全没了知觉。
连几个衙差都叫苦不迭,更不用说甄家三口了。
英莲觉腹下坠着痛,担心是一路寒凉,激得癸水提前,也只能咬牙忍住。
封氏年迈体弱,早已走不动了,一路上全靠英莲连拉带扶才能行进。
一大清早就从小店出发,到夕阳西下才远远地看到南周城门。
离南周城越近,小股的流民越多。
他们多是老弱妇孺,面色黑黄,头发蓬乱,身上麻秆似的,显得一个个的脑袋巨大。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队押送犯人的官差行过。
张五郎握紧了手中的佩刀,虽然眼前的流民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可谁知会不会有主力隐藏在后。
进了南周城,又不知是如何光景。
现在的英莲已经顾虑不到流民了,她的下腹撕裂般疼痛,面色越来越白,鼻尖全是细密的冷汗。
只想有一个歇脚处,能让她脱下冰凉的鞋子,烤烤脚。
甄家二老自是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可路上皆是泥泞荒凉,也没有能歇息的地方。
只得给英莲打气,安慰她说进了城就有地方歇脚了。
张五郎可没他们这么乐观,南周遭劫,城里人连饭也吃不饱,那些过去歇脚的小店多半不会还开着。
他们这一行,估计得找个破庙借宿了。
待得行至城门前,天色已然黑了。张五郎隐隐看到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并一支军队在那里,猜想是为防着城外的流民作乱。
与城门护卫交换了文书,衙差们催促着甄家三人快行,他们也已经又冷又饿了。
军队最把头立着的,是一位骑在马上的青衣书生,看到他们,打马而来。
张五郎还以为是要找什么麻烦,正暗叫不妙。
岂料那书生翻身下马,冲着甄家人喊。
“甄伯父,我可等到你们了。”
甄士隐打眼去瞧,待看清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来人正是从靳盼儿船上直接离去的施益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