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窃窃私语，如盗贼一般从周围偷偷摸到西南边的小山头上，此地正可看见院中北房的门户，一截也将心中计划与二人大致说了一遍。

此时入夜不久，他们家灯火通明，里面不时传来人声，西边院里偶有鸡鸭咯咯嘎嘎声。

“现在太早了，我们等到更晚一点。”一截说。

“就是有点太冷了，这边有西北风啊。”

他们三个找到屋边一堆干草垛，躲在干草垛后面，往稻草里钻，三个人挤在一起取暖。

一截闭目养神，另外两人都紧紧盯着，这家的灯逐渐熄灭，人都休息了。时间大约到了子丑时。一截睁开眼睛，旁边俩人都窝在草洞里睡着了。

他眯眼盯着西北一间房的窗户，时间逐渐流逝，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西北房间忽闪着亮起灯。一截连忙叫起另外两人。

“按我说的计划干。”

三人一溜烟从坡上跑下去，悄悄地走到西院后门口。趴在门缝里见北边那间亮灯的门里有一个人披着衣服拿着一盏灯缓缓出了门，打了一个哈欠，进了西边小院，里面的鸡鸭一阵骚乱。他找到一处放了几个木桶的地方开始小解。

路虎和一合二人面对面，四只手互相握住，呈“卐”字状，一截跨坐在上面，披上大蓑衣，戴上破斗笠。

三人挪移上前，一截举手缓缓敲了四下门。里面的人正在便溺，被吓得一激灵，尿都憋回去了。转头看着外门位置惊疑不定地问。

“谁？谁在敲门？”他心想，这后半夜怎么会有人敲自己家小后门。就算谁家有急事，也应该敲大门。若是盗贼自然不会敲门，若是劫匪，那真就大祸临头。

一截运气上提，卡住喉咙对里面说“大哥，是我啊。”

里面人颤颤巍巍拿起灯，往木门那边挪动，听到这声脊背发凉。那声音低沉嘶哑，但是又坚实有力，明明在门边，就仿佛贴着自己耳朵说话。院内的羊也咩咩地叫了。

“你你你，你是谁啊？半夜敲什么门？”

“大哥，我是你弟啊，你不认得我的声音了吗？”

“什么弟？什么声音……这声音谁能听出来？”他举着灯，对着门，又不敢靠近。

“我是虎子爹大田啊。”

“哈啊啊，你是人是鬼，别装神弄鬼的啊我告诉你，大田早死了。”

“哥，我放心不下虎子娘仨，不敢走啊。”

“什么？你真是？”他鼓足勇气举着灯靠近门缝，贴着门缝对外瞟了一眼，顿时吓得往后一仰，摔坐在地上，灯也翻倒熄灭了。

“啊！噫……”他恐惧过了头，双腿像灌了铅，挪动不得。眼见门外分明是个黑乎乎的，约莫八尺，又高又宽的巨大身影，这岂能是人影。

他想翻身往后叫人，但是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劲，也喊不出声。

“大哥，你把我的田种了，粮食也不给我媳妇，他们三人要饿死了！饿死了！呃呃呃呃呃……”

外面的巨大身影仿佛越说越愤怒，嗓子里咳咔咔地发出恐怖的怪声，木门直颤。院内的小老头这是吓得把剩下的半泡尿也交待了。

“啊哈哈，你，你要干嘛。”他哭唧唧地，挤着嗓子才能发出一点声音。院里的老牛哞地叫了一声，在圈里乱转。

“陆丰明老狗！呕……我一家人都死了也要拉你们一家一起走！”外面的声音低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像是干枯的尸体喊出来的木柴之声，腐朽、嘶哑、沙砺、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