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寻风稳如泰山,可不像在玩笑,于是西门轩慢慢地又回复过来,暗道:“原来是这样……”接下去又自言自语说道,“以前存留于心头的那些谜,现在终于有了答案,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哦?”子寻风问,“怎么讲?”
“我以前就觉得这燕儿有些奇怪和神秘,”西门轩说,“她的武功明明很高,师父却替她遮着掩着;说是师父的女儿,却又经常不见她的身影,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说着说着,西门轩觉得稀奇古怪的事愈来愈多,比如听说逸风师父原来姓沐,叫沐灏天,可是燕儿妹妹现在却姓叶,叫叶子萌,而师娘呢,姓李,燕儿妹妹的生母,听说就是悒国的太子妃,好像也姓李……
子寻风听着听着,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开始仔细回忆,分析“案情”,也是愈来愈觉得什么事都不大正常了……
还有一件事西门轩却不愿讲出来,曾经有一次,他旁敲侧击地问过燕儿一些有关她身世的事,她却装着不知,就从那次起,他再也不想去理她了,自尊心受到了损伤,这在他看来是件严重的事!
可是现在看来,这燕儿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天真无邪也不是装的,原来是他误解了她,一切真相大白后,他心里反倒释然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若这个燕儿妹妹真是悒国的公主,不就要回到悒国皇宫了吗?今后他不就见不着她了吗?想到这里,那颗心便又沉了下去……
他突然拎起了自己的那把剑,慢慢地往外走,子寻风见他呆头呆脑地十分怪异,一把抓住他胳膊,问道:“你做什么?”
西门轩却很不耐烦地甩开他手,子寻风大惊,一把抱住他,像箍桶似的把他箍得死死的:“你……你不会要去杀什么人吧,你这样子好古怪……”
“哎呀,”西门轩努力挣开他,说道:“滚!”
子寻风见他骂人了,于是说:“对了,你这样才正常……”于是松开了他。
西门轩拎着剑慢慢走出屋子,抬头望望天,这时阴霾已散去,月光已洒了下来,他就在月光下舞起剑来,但见那把剑寒光闪闪,如游蛇一般游走在自己身子四周,且边舞剑边吟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子寻风在窗户那里望着他,觉得甚是怪异,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又是什么鬼?他为何这般神神叨叨、又开始不正常了?”
……
再说沐灏天的屋子里,林啸讲完他这么多年来在悒国的人生际遇、以及大理寺少卿赵渊如与他商议、他来此找沐灏天的目的,然后说道:“情况就是这样,虽然现在我已被太后招募于门下,帮她查案,但毕竟我能力和职权都有限……”
“等等,”沐灏天打断他,问道,“这个案子都已过去十多年,既然太后权势滔天,都未能查出,这是为何?”
林啸说:“唉,沐兄有所不知,现已渐渐查明,刑部、典签司那些人,其实早就是叶真的人了,连我们大理寺卿张廷玉,也在暗中听从叶真的,那个疯皇帝叶炫,整天只知享乐,荒淫无度,哪能是他的对手?”
“太后呢?”沐灏天问。
林啸说:“太子一案,起初太后还怀疑叶炫,不断查他,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慢慢地觉得方向不对,现在才又盯上了叶真。但是太后再有权势,也……不过,我听老相国吴大人说,太后现在要使用雷霆手段了!”
沐灏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啸又说:“但是叶真就快做皇帝,若太子案与他有关,那……公主去悒国之事,就得慎重,师兄还是要早早拿些主意啊。”
沐灏天摇摇头说道:“已经迟了,蜀都府尹蒋同归已经对我讲明,悒魏两国都已交涉妥当,要举行盛大送迎公主仪式,现在就看燕儿自己的意思,这件事我们一家下来商量……对了,你来这里,没人知晓吧?”
林啸说:“除了大理寺少卿赵渊如,无人知晓……我还要连夜离开这里,以防消息泄露,节外生枝,反倒坏事!”
原来,经过当年皇太子叶坤遇刺一案,且至今都还是一桩未了的悬案,所以现在大家都变得非常谨慎,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了。
“那好,”沐灏天说,“我去送送你……”
“不送了,沐兄,”林啸说,“以后我们兄弟有缘再会……”想起什么,又对媚娘一拜,道,“嫂子告辞!”
掉头看见叶子萌,又说:“对了,还有公主,你放心,太后至今都还在查太子案,定要找出真凶。我的住处已告诉你爹爹,你如果决定到悒国京城,到时若有事需要帮忙,可尽管来找我……”
叶子萌点点头,小声道:“我想想……”
“告辞!”林啸说罢,重新戴上黑面纱,出门去了后院,一跃飞上墙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翌日,“燕儿妹妹原来是悒国公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武馆里传遍了,就连在后厨洗菜做饭的伍大婶都听说了,在与叶子萌擦身而过时,也提前闪到一旁,对她尊敬地低下头。
“大婶,你这是?……”叶子萌觉得奇怪。
伍大婶尴尬地笑笑,又快步地离去。
还有那些练功的师兄们,也不再像平时那样与她随便开玩笑,见到她时,自然而然地躬身行礼,整个武馆里的风气似已大变,这一切让叶子萌很不自在,反倒觉得彼此生疏了很多。
她平时的调皮劲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份有变,而是她现在面临一个全然陌生的处境,有些手脚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最使她难过的是,现在竟还要离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爹爹和娘亲,离开这些相处甚好的师兄师妹,千里迢迢地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去,一想到这就有些扎心,泪水儿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一点不稀罕,宁愿与自己爹爹娘亲、以及武馆里的师兄师姐们厮守在一起,宁愿去深山练功,过这种她早已熟悉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过,她也是无比聪慧的女子,知道事关重大,很多事并不是她一人能左右的,她也不想连累爹爹和娘亲以及武馆,这两天,武馆周围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将武馆团团围住,似乎都与此事有关?
另外,她以前就曾想去悒国京城看看,但爹爹阻止了她,现在她才明白爹爹为何要阻止她……不过,她亲生父母的死,现在已牵动她的心弦和勾起她的牵挂,忽就想去查访查访,这其中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害死了他们?为何要害死他们?
就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当她开始重新面临一个新的、陌生而复杂的未来时,就不由自主地被卷进了这个命运的漩涡,也不得不去思忖未来的种种,寻思着这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过了几日,蜀都府尹蒋同归带着一队官差,亲自来了圣武堂,与沐灏天商议起程的吉日,见到叶子萌,就恭恭敬敬地一拜:“下官拜见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