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江南最寻常不过的那个人,也会生出贪心,也会想要更独一无二,更得一丝偏心。”
清俊的公子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是脸颊飞红,生平第一次私心,便这样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无从推测她的情绪,他等待她的话语,就像等待一场宣判。
“我不会在江南待上太久,天下广阔,江南以外,还有万千山河,百般子民。”闻言,花满楼神色一黯。
“但每年,我应当都会来一次江南。”胭脂看着几乎是瞬时眉目舒展的花满楼,笑道:“自称江南最寻常的那个,明明就是天下独一无二,为何不能得一丝偏心?”
“我会去往许多地方,见到许多人,但永远不会忘记,江南有一座小楼,楼里有天下独一无二的花。他要好好开在江南,如果没有他,江南就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地方。”
花满楼的睫羽微颤,他不曾想到公主会这样看待他,不曾想到那让他羞愧的私心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喑哑道:
“他会在江南好好度过这一生,期待每一年的春风,让江南的独一无二,久一些,再久一些……”
楼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但有一人的心,却不再下着潮湿的雨,春风既来,心何悄悄?
陆小凤在远处的屋顶仰头饮下一口窖藏了许久的酒,雨水混着酒水入喉,或许是雨实在混的太多,甘美的酒品不出醇香的滋味,只有喉间的火辣证明着它的浓烈。
雨落在这个红披风怪人的发丝上,又流淌在他的脸颊上,最终滚落下去,在屋檐的黑瓦上碎成无数细小的水滴。
江南的这场雨,下得可真大啊,没有伞的孩童,在雨中笑骂着奔跑,屋檐下,挤着避雨的行人,有缘在一片瓦下避雨的人相视一笑,试探着唠起家常,等待着这场雨的落幕。
屋顶上的陆小凤,远远看着这些雨中的喧闹,心中有过万千思绪,最终和着酒水入喉。
人间真好,有花有酒,有形形色色的人,每一刻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发生、在结束。
陆小凤生在人间,能有见到这一切机会,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幸事吗?
酒已饮尽,陆小凤腾身而起,火红的披风在蒙蒙的烟雨中鲜艳夺目,他洒脱一笑,一抖披风,人已经挪到几丈开外。
“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火红的披风迎风招摇,浪子要去奔赴他的醉眠。饮美酒,长睡眠,等醒来时,又是那个肆意不羁的陆小凤,总被麻烦找上身的陆小凤,总是嘴里推脱但是身体主动凑近麻烦的陆小凤。
陆小凤还有无尽的酒要饮,无尽的麻烦要招惹,等他停下来的那一天,一定得是陆小凤变成了陆老凤,再也扑棱不动的时候。
到那时,浪子的身体可以歇一歇了。至于浪子的心,那时候,他便可以释然的讲出来,“早就落在世上最美的姑娘的手上啦”。
至于有没有人会相信这句话,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明月清风都知道,只要她别知道。
“且去、且去,拍手看人间,圆又何妨,缺又何妨?我先醉上,三万六千场。”
在檐下人或惊或笑的目光中,陆小凤操着他那一唱歌就跑调的腔调,高声唱着拼拼凑凑的词句,大笑着向远处的酒家而去。
远处是酒家,也是江湖,醇香的酒水,酿的是江湖无尽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