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方石台,匕首、柴刀,盆,火把,草木灰,还有你们捕的鱼,另外,所有人结伴行动,在冰梅崖前集合。”
何羽迅速下达着命令。
他的咽喉处还含着一口鲜血,是绽青丹的灵力过于旺盛导致的,随着时间推移,灵力的反噬会愈发恐怖。
他必须速战速决。
冰梅崖上,按照何羽的吩咐,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常年以打猎捕鱼为生,村民们的配合分工十分高效,很快便划分成几个小队,朝村里而去。
只留下那老妪怀抱着孙女,坐在地上。
长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嘴里像在念叨着什么,喃喃自语。
从村民们零散的对话中,何羽知道这个被吸干了神魂的女孩,名叫春娃,今年五岁,父亲死于此次出海,而老妪的丈夫和五个儿子,在过去的十年里,死得一干二净,或葬身鱼腹,或被妖魔吃掉。
这也是这里所有人的命运,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何羽看向春娃,她干枯的额头处,有着一道特殊的紫色圆环痕迹,沿着圆环周围渗出黑色的血。
这是梦蚜子留下来的,每吃一个人,就会在这个人的额头上烙下圆环。
像是吃干抹净之后,对食物主权的标记,又像是某种得意的作品。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只会说明,对方的智商极高,而非只会张牙舞爪的野兽。
它是不是就在附近的黑暗之中,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甚至,它会潜藏在某个人的身体里,蛊惑人心。
或许它的脸上,会露出人性化的嘲讽。
嘲讽自己这个引气入体的入门修士,竟敢不自量力地反抗它。
以人为食物么......
何羽心底生出愤怒,又有无尽寒意笼罩。
他不得不紧了紧自己的单薄衣衫。
申五不愧是海角村最魁梧的汉子,他独自一人便搬来了一方平坦宽阔的石台,轰然扔在了冰梅树下,震起尘土飞扬。
“春娃是个苦命孩子,娘亲难产死了,她爹刘大山的尸体,是我从鱼肚子里剖回来的。”
申五坐在石台上,一双粗糙的手交叉着,酝酿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他伸出手,想摸摸春娃的脸,老妪却受惊似地躲开。
申五的手停在半空,叹了口气。
“春娃她奶,家里人死光了,她其实早就疯了,只认识春娃。”
“春娃也懂事,知道照顾奶奶。这次出海前,还领着奶奶跑到船头看望大山。”
“这里的人都怕死,因为他们都死了儿女、爹娘、老伴,他们的命,等于一家人的命换来的,比别的命贵。”
何羽没有说话,维持着自己仙人的人设。
冷风呜咽,人们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老婆婆念念叨叨,如同痴呆。
“我知道你不是仙人。”
申五冷不丁地说道。
他的络腮胡子和魁梧的外表,掩盖了如发丝般细致的心思。
何羽眉心一跳,又快速地镇定下来。
“但我相信,你能救大家,自打三天前我把你从冰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就没来由地相信,打鱼的人总是信自己的预感,就像出海前预测天气一样。”
申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害怕孙先生,说他懂害人的咒语,但我不怕,他虽然懂那些咒语,但他从不害人。”
“孙先生跟我说过,总有人会救海角村,甚至救北海,我信他。”
申五的络腮胡子就像是一把漆黑稻草,里面藏着风干粗糙的皮肤,两颗漆黑的眼珠子,瞪着何羽。
“海角村的村民很苦,个个都像春娃子一家这么苦。”
“我救了你一命,却害了孙先生的命......你欠我两条命。”
“如果你能救春娃子,证明给我看。”
“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
他的声音粗重浑浊,像是一把鱼叉,狠狠插进海水之中,一条大鱼的脊背上。
饥饿又执拗的渔民们,每一叉都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但凡叉到了鱼,会死死地抓住,哪怕和鱼一起被风浪带走。
总好过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