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赫洛·埃尔维森先生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没有能察觉源能的感知,也完全没有什么坚韧的意志,超凡的力量与他绝缘。按他在秘法七塔的那位好友的说法,别说人类了,就算是一头猪在学术之城这样的地方生活个十几二十年,都能够学会借助风势进行短暂的低空飞行。
但他又有那么一点儿不普通:他能复生。
借着这一点不普通的天赋,他在为铁火学派的学者们充当“客座学术顾问”时,才能全身而退——虽然事后被人问起时,他以好友的秘法为由头搪塞了过去。
所以死亡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值得恐惧的事。他之所以答应了老学者继承了睡莲学派,也是为了找到自己这唯一的不普通之处的来源。
但眼下的情况还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想。
在这次毫无计划的冲动出行前,他特意把自己的整块儿躯干埋在了学派那座破落的小院子里——那是他为了赚外快,被铁火学派试验的新武器炸成几段的纪念品。
按照他总结出来的经验,复活应当总是会以他事前留下的身体组织为最优先的目标,所以此刻他本应该从自家院子的花园里爬出来才对。
也许是有一条该死的狗路过他的院子,潜入其中,然后把他埋在那儿的东西当作了下午茶的小零食。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大概是会发生的。他试图如此安慰自己,但依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大骂一声。只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依然是一句:
“萝卜。”
起码这证明他的那份学术之城的印记还没在献祭仪式里被夺走。
这个烙印于每一位记录在案的学者大脑里的印记,除了能让他们方便地找到并进出学术之城外,还能有效地帮助他们有涵养地进行学术争论——简单来说,赫洛此刻心里早已堆积了数不清的下流而粗鄙的訾骂,但真正说出口时,只会被替换成固定的词汇。
不幸的是,他在成为正式学者后的第一次吐脏,是被一块在肉汤里煮得入了味的萝卜烫到嘴的场合。
而这该死的印记,让他成了一个口是心非的萝卜爱好者。
至少他现在还挺期待手里真的能突然出现一个萝卜的。任何一个人在与一片翕动交错的黑色巨蟒面对面时,都会想要手里握着什么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即便那只会让面前未知的怪物享用正餐时多一道小菜。
他已经充分地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了:看来那支让他搭了顺风车的商队没能幸免于难,而自己唯一的天赋就地选择了材料最多的地方发光发热,以便让他有机会返回学术之城看看,到底是哪条该死的流浪狗挖了他的小院子。
但是他得先想办法解决眼前这些灰黑色的怪物,或者被它们解决。
灰黑色的巨蟒般的触须涌动着,它们似乎也在迟疑地打量眼前高台上的人类。赫洛看见它们耸动了一会儿,然后卷起一颗让他有些眼熟的头颅,一根触须的顶端像是散开的线头那般张开,又碎裂成一团灰烬凑了上去,开始咔哧咔哧地啃噬起来。
赫洛回过头望了一眼,然后遗憾地发现灰黑色的触须结成了一片汪洋,而他现在所站的高台无疑是一座孤岛。在他的记忆里,能够展现这样的姿态的超凡物种有不少,但大多不是随着源能丰沛的鎏金时代一同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就是因为需要汲取太多源能而被幔层界的居民们联手变成了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