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本来不愿跟着我们出发,但在早晨临时变卦,很有可能就是阿卡威胁了他,避免他留下——我猜,这就是他们那天早晨发生争执的原因。只可惜那时哈罗德放弃了用自己的猎枪威吓别人的习惯。”
赫洛重新回过头来,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阿卡那头编成四十九枚发辫的浓密头发,接着说道:
“当他抵达河谷,发现自己和你是最后两个过河的人的时候,他一定也猜到了你可能谋害他的另一个方法:那就是在吊具上做手脚。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已经摸透了他的性格的你,保管着所有人的——包括选择留下的小丽莎的吊具的你——提前预判了他的判断,把自己那份吊具的关键部件用锡制的材料替换了!
“你一直将吊具保存在防寒服里,因此带着你的体温的锡制部件并没有异常;哈罗德却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在取得了你的吊具后拉了拉确认没有问题,是因为那时候锡制部件的温度还没有与外面的温度达成一致。
“但是在他装好吊具,滑过河谷的途中,锡制的部件就会迅速降温到零下,然后进一步在寒风中降到不穿特制的防寒服便无法行动的温度——这种金属在当时的气温下几乎只需要十几秒就会变质为灰色的锡粉——于是那个赌徒就这样失去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我、我不知道……”阿卡这次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以哀求的语气一遍遍重复。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样一个看上去憨厚朴实的雪裔汉子是被冤枉的。
“够了,够了……”珂赛特轻声而无力地低语道。女主人一手掐着自己的眉心,一手扶着自己的胸口,与其说她是想要为阿卡辩护,不如说是不愿看到他的丑态。
“说回你是否是超凡者对这件事的影响吧。”赫洛没有因为珂赛特的哀求停止陈述,话题一转回到了最开始的选择上:
“假如你是超凡者,那么无论是按你自己的说法,还是部落的老萨满的说法,邪祟根本就不该在杀掉其他普通人之前,对你的吊具动手脚——那么只有可能是你自己动了手脚杀死了哈罗德;
“而假如你不是超凡者,那么你所做的那些占卜,就成了你是试图误导众人的凶手的证据!
“磷矿石就可以在黑暗中发光。而用水点火,大概是用了甘油和那种紫红色的消毒药粉——唉,请原谅,我实在对理术没那么擅长,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
“但你所用的那些属相签,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哪根是哪根,又或者你那两个袋子里的属相签,全都是你要解答的三个属相。作为萨满,你身上的那些装巫术材料的瓶瓶罐罐,就是用来盛放毒药与金属的最佳地方——你敢拿出来让大家检查吗?”
“这些都是、都是你的……”阿卡还想争辩。
“你唯一的疏忽,就是太低估了哈罗德的赌徒心理。”赫洛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揪紧了那一头发辫。“仔细想想,那天早上,哈罗德为什么会突然没来由地骂一句‘小心我薅掉你的头发’?哈罗德为什么会对别人说他找到了比枪‘更厉害的武器’?答案不言而喻——”
赫洛双手拽住那些发辫,猛地整个向上一拔。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阿卡重新抬起了脸,眉头紧皱,双眼流露出恶意的凶光。
阳光下,一头不属于北地雪裔的浅金短发罩在发网之中,氤氲着汗水的热气,熠熠闪亮。
而自那一头被拔起的假发中,一枚正六边形的信物铛然坠地。如同海与天,树与花般灿烂的绿松石,在那声清越的指控过后,静静地安睡在了积尘的地板上。
“因为……你就是‘既非赫尔勒,也非瓦菈卢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