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那个最坏的猜测要成真了吧。赫洛如此想着,趁着所有人都沉浸在伊沃的自述中,从手提箱里取出了那把枪,装好了自己特制的子弹,然后不做声色地握在了手里。
“……后来,我被一支迁徙中的北地雪裔救下,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但对于我这个帝国人来说,始终没法真正融入他们。
“于是在身体痊愈之后,我就做了一顶假发,靠着所学的熔金术知识冒充被逐出部落的雪裔萨满,在西北行省流浪——直到遇见珂赛特。”
伊沃的讲述还在继续。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瞟了珂赛特一眼。这位精明能干的女商人却不再看他,只是随意地靠在大摆钟边,双眼迷茫地遥望远方。
“那、那您……表演的那些仪式……”艾勒瑟缩着疑问道。
而伊沃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哦、哦对……学者先生都解释过了。”艾勒这才恍然大悟,朝赫洛投去崇敬的眼神,那副神态引得伊沃又哂笑了两下。
赫洛看向地上的凶手,但伊沃只是瞥了他一眼,对此不置可否。赫洛摊了摊手,毕竟既然真相已定,他也没兴趣再继续损对方的脸面。
沉默了片刻,伊沃还是继续讲述起来:
“因为当初记录了油田的位置的地图在爆炸中被我毁掉了,无论是我,还是那两个人,都再也没法找到那处油田。我一直以为,自己就要如此终其一生了……
“直到我得知了雪裔大公的宝藏的事,并且在珂赛特逐一确认的回信人中看见了熟悉的名字……我就感觉得到,埃洛希姆的庇佑虽然我不曾抓住,但灵母们还是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我告诉珂赛特,我可以找到要价最低,且最厉害的工匠们来帮忙修缮庄园,之后的事……就如同这位学者所推测的那样。”
“但……你为什么要杀了其他的人?”伊璐琪听完他的叙述,有些生气地质问道。“那个赌鬼……也就算了,其他人呢?那个女仆呢?”
“这不是当然的吗?”伊沃发出了几声干枯的嘶哑笑声,然后反问了她一句。“本来我也不相信雪裔大公的宝藏这回事,但你们头一次集合的那天晚上,我可是真的看到了……珂赛特,你恐怕对这位学者也有所隐瞒吧?”
珂赛特的神情微变,赫洛看见她本来放松的眉头蹙紧了。但他也并没有打算刨根问底的意思——那并不在他眼下最担忧的事情之列。
说完,伊沃·格兰茨又睁大了眼睛,挂着癫狂笑容的脸变得逐渐扭曲,语速也加快了许多: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可是灵母们赐给我的机会!那个就算切开头皮灌进水银,从里到外涤荡她的皮囊也没法净化的老娼妇,你们知道吗?她在被我勒死之前脸上的表情!你们真该全都看一看!她的那一份信物本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家产的一部分,雪裔大公的宝藏,本就该有我的一份!
“难道这不是好事吗?反正都死了两个了,再多死几个也没关系的吧?假如你们都死了,有了雪裔大公的宝藏,我就……哈哈,反正就算你们死到临头,也只会觉得是邪祟干的!”
他狂笑着,脸上的肌肉超负荷地紧绷着,显出深深的沟壑,额角上的皮肤如同开裂的冻土般鼓出一道道血管的凸起。除去按着他的艾斯库尔外,所有人都被他这可怕的笑声与可怖的形相所惊骇,不住地后退着。
“等等,那小丽莎呢……你把她怎么样了!?”那位热心的女仆试图大声地朝他质问,可伊沃只是一味地笑着,那笑声逐渐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嘈杂的噪音。
像是猫儿抓挠木板的沙沙声。像是石块在玻璃上划动的刺耳声。像是许多非男非女的人的窃窃私语声。像是某种老旧的乐器拉出的变调音……许许多多的噪音混杂在伊沃的笑声中,钻得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得焦虑不安。
就在赫洛不动声色地将枪口瞄准地上的伊沃的同时——
笑声戛然而止。
伊沃·格兰茨的头颅还大张着嘴,却没有了半点声音。他瞪着眼睛,脸上还带着那副骇人的笑容,蓦地向下歪去,倒在了地板上。
艾斯库尔第一个反应过来,巨龙伸出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与胸腔,然后震惊地看向了学者。
“老师,这个人类……好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