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和菊生打了一架后,泉生想着小常的话一夜没睡。第二天就托梅生,要是出去采买东西,就帮他在摊子上打包一些梅花糕,他请大伙吃梅花糕。这是泉生历来的赔礼方式,他向谁赔礼,就会请大伙吃那个人最爱的东西,菊生最爱吃梅花糕。
泉生只伸出一只手,弯了弯手指让梅生放他手上。梅生一放上去他就把梅花糕也藏进被窝里。
“不请大家吃了?”梅生问。
被子里传来泉生低沉的声音:“你们去捡地上的吃吧。”
“随你吧 。”对于泉生反复无常的心思,梅生已经习惯了。他有意把泉生准备请师兄弟吃梅花糕的事情透露给菊生,菊生翻了个鹞子站起来说:“他毁在太要脸上,小常师兄打得好。”
梅生说:“泉生这人就这样,平时蛮横了点,倒也没什么坏心肠。你和兰生他们闹一闹他去,问他要梅花糕吃他就好了。”
菊生指了指小常,笑道:“你让小常师兄去问他要梅花糕吃他才能好。”
小常懊悔打了泉生,心不在焉地倒了杯水给青伶,怏怏地说道:“我替泉生给你赔个不是。”
“没事。”青伶接过水,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自己,强颜欢笑。
梅生扫着地上的杏仁糕,苦笑着开解青伶:“泉生那个人就那样,他不是针对你。除了班主和小常师兄,师兄弟几个哪个没被他欺负过,你瞧瞧狗牙那牙,花琵琶额头上那疤,还有桂卿的后脑勺。”梅生把桂卿拉过来,把帻巾上垂下来的两根带子甩到前面,后脑勺露出块指甲盖大的头皮来:“被他扯的,到现在还不长头发,得用帻巾遮起来。”
桂卿以为梅生拉他做什么,却不想是亮自己的后脑勺,忙用帻巾重新遮住,恼道:“特地拉我来献丑?”梅生嗤嗤地笑。
暮色四合,已是掌灯时分。小常到廊檐下看了看天色,忽地想起嫣儿让青伶吃完糕点去东院。遂对青伶说:“竹生你快去东院吧,天都黑了。”
青伶也走到廊檐下,在小常边上蹲下,讷讷地说道:“我不想去,不喜欢那儿。”
菊生打趣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犟种,行,比泉生出息。”
小常瞪了菊生一眼:“瞎说什么!”菊生吐了吐舌头溜进了屋里。
说着话殷随推门进来,手上托着一壶酒。见青伶蹲在地上,说道:“竹生,你在这蹲着干嘛呢?怎么还不去东院?”
青伶犹犹豫豫地站起,应了声:“是,公子。”刚准备走,殷随叫住他说:“长公主要是问你喜不喜欢奶酥杏仁糕,你就说喜欢。”
青伶点点头去了。殷随晃了晃手中的酒对小常说:“我特地从长平郡主府上讨来的好酒,也给你尝尝。”
“那就多谢公子了。”小常平日不爱喝酒,今日为打了泉生心头不畅快,故而爽快答应了。
殷随一拳砸到小常肩膀上说:“头一回答应得这么痛快!走,去竹林!”
东边天上悬着一弯新月,月尾上浮着几朵淡云。殷随和小常在竹林对坐,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殷随给小常斟满一杯,递过去说道:“这酒叫玉奴娇,烈着呢,你慢点喝。”
小常小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着。“公子今天很高兴。”
殷随咂吧了一口酒,笑着说:“长公主总算让竹生留在府中了。”
小常说:“我看不是因为竹生,公子上回从长平郡主府上回来也很高兴。”
长平与毓容是自小相识的表姊妹,她宴客不请达官显贵,只请与她情志相投,知琴善画的文人雅士。殷随在她的宴席上开了不少眼界,相比无趣的官场宴会,殷随自然更喜欢去长平郡主府上。上次去长平府上是同毓容一道去拜访,这次是瑞琪县主及笄,长平为她做生辰。
瑞祺小时常来府中和殷随玩耍,殷随觉得她好时,睡觉也要和她睡一头,觉得她不好时,就巴不得她赶紧走。瑞祺活泼好动,会个一招两式,殷随虽年长一些,倒时常被她欺负。长大后两人见得少就生分了。
殷随一笑:“不用见讨厌的人当然高兴了。”想起今天出的糗,他的脸又沉下来。
“今天瑞祺县主在席间舞剑助兴,她拿我寻开心,差点把剑舞到我身上,我为了躲剑,从椅子上跌下来,引得别人笑话。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疯疯癫癫的。”
“我猜瑞祺县主是见到公子高兴,跟公子叙旧呢。”小常说。
殷随和小常碰了一杯。
“不提这事了,想想就丢人。”
喝了一会酒,殷随的丫鬟星露来喊他,殷随便说改日再喝,和小常告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