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虑了。”
慕晚的眼神算不得良善,可他也直直迎上,似是毫无察觉一般,眼底揉着零星几许看不见底的笑色。随后转向花予,轻声道:“前厅多为议事之所,不可随意踏足,日后多注意着,不要再犯。”
他打发了花予带着媛媛离开,见慕晚凝视着花予离开的方向,轻笑一声:“我只是不想受制于人,不得不有此一举。”
慕晚对此不置可否:“说什么受制于人,你若当真想过安生日子,便该娶个门当户对的端王妃,也省得皇兄担心你”
“晋国。”他打断了她,称呼换做她的封邑,语气也多了严肃,“有的事只关系我与皇兄,由你说来便是逾矩,你可明白?”
慕晚睨他一眼,不想搭理他,她在皇兄面前从来口无遮拦,也只有眼前的人,从来都时不时敲打她,扫她的兴。
“那你又如何解释方才那位女子的事?慕恒,我看你是疯了才会藏了这样一个人在府中,你接下来还想做什么?娶她做端王妃吗?你可知她会给你惹来怎样的祸端?”
“至少到今天为止,她的存在,还并未为我招来祸事。”
“呵,慕恒,我叫你一声端皇兄,是看在十多年的兄妹情谊上,那女子的面容我只看一眼就能大概猜出你的心思,我尚且如此,何况皇兄?你以为你能藏她多久,可知皇兄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说得激动,此时停下,才发现慕恒一双眼中早已没了笑意。
她有留意到,那姑娘进门之后,慕恒的笑中多少有着打趣的意味,而之后,那双眼中的笑意变得稀薄,缥缈,就像之前与她议事时一般,笑得不甚在意,似乎无论何时都无所谓一般。
而眼下,他似是卸下了人前伪装,眼中最后一点笑意都消失不见,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浅淡,像是晨昏交接时的夜色,苍茫淡漠。
“事情并非如你所想,而我也不必与你解释。”
慕晚怒极反笑:“别说我没提醒你,那几年塞北的苦头你还没吃够吗?南行路上遭的罪还不够你受的?有时候我都觉得看不透你们俩,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怀淑之事不过是一个开端,可就不知你俩在较劲些什么!”
“我最清楚皇兄对怀淑的执念,你若不信,除夕夜宴大可带着那女子赴赴宴,看看皇兄会给你何种脸色瞧。”
他沉默,直到慕晚离去都再没说一句话。
十三年前,弘文馆。
他和慕承早到了入弘文馆的年纪,可慕晚没了陪自己撒野的人,日子过得百无聊赖,她又没到入弘文馆的年纪,便每日中午都等在弘文馆外守着,等他的皇兄们下学。
慕晚其人,被阖宫骄纵着长大,虽是女子,却抢在诸位皇兄之前加封赐号,风光得不行。她是天生的龙骨凤脉,打天地不怕,霸王的脾气从不收敛。与人相约,莫说就等,如若来人踩点未至,她一个转身决计不多留。
今日弘文馆的夫子有事耽搁,便延了下课的时间,他俩想着此时出来,定看不见慕晚。
谁知今日霸王转了性,居然还没走。
弘文馆外的凉亭里,慕晚坐在石凳上,腿悬在空中闲得直晃悠,一只手拿着团扇扇个不停。
见到门内两道熟悉身影,慕晚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一双大眼睛光彩熠熠:“给你们介绍个人。”
她微微侧过身子,慕承与慕恒便见到了她身后的人。
女孩儿与慕晚一般大的年岁,脸粉粉嫩嫩的,因着紧张的缘故泛着微微的红,一身浅碧色的百褶裙,怯生生地跟在慕晚身后,大半个身子都被遮住,也难怪适才他二人并没有一眼看见。
温姩注意到两道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有些慌了神,可依照礼数,还是挪着步子从慕晚身后走出来,规规矩矩行李。
“臣女温氏,见过二位皇子。”
宫中的规矩繁琐,普通的世家娘子,平日里可没有太多时间涉足。可眼下她那一礼规规矩矩,标准得不行,没有一丝别扭的感觉,想来是对宫中礼仪早有了解。
他们三相处时随意惯了,从没与那么多规矩,温姩这一礼来得突然,就连慕晚也没想到。
慕晚“哎呀”一声道:“我不是与你说过吗,不必在意这些的。”
随后将温姩从冰凉的地板上拉起来:“父皇说我也快到了入弘文馆的年纪,说单单一个女子难免少了趣味,便挑了温相的女儿做我的伴读。”
她的神情雀跃,语言中也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你们可别瞧了她,怀淑可是温家才女,三岁得字,吟吟诗作赋,样样精通,不比你们差的!”
温姩在她身边站着,直羞得满脸通红,拉了拉慕晚的广袖,声音低得难以听见:“殿下可莫要说了,那是他们胡传的,信不得”
可慕晚本就是为着炫耀而来,哪肯由着她去,喋喋不休把她这位伴读从头夸到脚,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