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的?”黄淑霞看着陈梅梅泪水打转,就拉起她的胳膊,要替她拭泪。
“连脚镇我们还要再度返回,我们要搞到它内外部结构地形,一个小林东界、一个井上一夫还是不够的!”
“难不成你还让苍木一雄拉开大门,请我们进去?”北风一直蜷缩那儿,没有说话,他想家,想李莲云,但此时不好开口回家。
“我们要不要有个名字?”黄兴忠问。
“干吗?待价而沽?依我说:闷吭大发财,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对外我们可以密不而宣,但我们内部要不要有个名字,将来别人问起:那些英雄事,都是谁做的?咱也好有个交待!”黄安就像个小老头,多少天胡子不刮,头也不洗。
“那叫什么?”高孝奎问。
“大管家,你根据实情想一个!”黄天天有些兴奋。
“那不成,这种事,得老爷说了算,要不就乱了规矩!”刘中天推脱,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什么贴切的名字。
“还就你了,要豁亮些,耳熟能响!”黄兴忠来了劲,“你和你妈,百合也参加进来,绣面旗子!”
“要那玩意干啥?”黄安反对。
“你错了,旗帜就是方向,旗帜就是招牌,我以前在镖局就是这么干的!”北门说,“旗子可有讲究,上面还要有图案!彰显你的精神!”
“听听!听听!一会儿长知识了,要说人多点子多,我看马上有个七大八了,管家,来吧?”
“嗯---!这儿离北门河近,首先要有北门河,昭示我们活动地点,要不就叫‘北门支队’!”
“不妥!俗!是不是应该叫,北风兄,就你那个,最好!”黄兴忠想不起来报纸上的东西。
“怎么我就最好了?叫‘北门河北风’?这太显得不伦不类了!”北风??头,掉下一层头皮屑。
“不是!就是当年报纸上那个!杀了单无霸之后,石师长女儿写的报道,你忘了?当时都传疯了!”
“叫北门什么枪,是吗?”北风有印象,但记忆是残破的。
“对!北门老枪!我想起来了,就这个好!”黄兴忠一高兴,高孝奎倒霉了,他坐黄兴忠旁边,黄兴忠一高兴,一个拳头捶在他大腿上。
“哎哟哟……”痛得高孝奎龇牙咧嘴,“哎哟,我的腿嘞!”
“腿累了,你就让它歇着!”黄天河拾趣成逗。
“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史春铃捂着脸,跌跌撞撞跑出来,她被钱其铁打懵了,左右开弓,能打她二十下,她也把他撕咬得体无肤,女人撒起泼来,那可不了得,自从他当上这个侦揖队长以来,就越发不回家了,以前是隔三差五,还要找个理由解释一番,现在是隔五差三,问急了,就直接说:老子的事不要你管!他以前和香川幽兰那点事,也就算了,日本人寂寞的时候,才会找钱消遣,至于有没有那种事,她不敢说,更不敢问,现在钱居然背着她,在城东养个外室,在那里逗留的时间,比她都长,夜不归宿,成了常态化,她老了,青春消磨差不多了,一脸褶子不说,还长了斑,那曾经如霞傲人的青春,象一柁颜料,早已经稀释在汪洋大海里,人老色衰不说,连那上毛都半白不黑,想想黄兴忠、沈十一,她真想举起耳光扇死自己:不肯嫁春风,却被秋风误!想想真是活该!命运兜兜转转,却把她送进无奈里,青春抓不来,生了一堆和她如此疏离的孽障,做人如此失败,还有脸哭?她委屈在哪儿?浑浑噩噩,她成了一枚弃子,她咬咬嘴唇,肠子早已经青了,她差点儿撞在一个人身上,披头散发,沈十一并没有把她认出来。
她却从秋风吹散的长发中,看出是沈十一,她曾经是骄傲的公主,你一巴掌将自己打进幸福里,而她却坠入地狱里,斗转星移,一切都偏离当初的轨迹,她咬下嘴唇,血流如喷,止不住,就任由其恣肆汪洋,滴在地上,象火鸡长出的种子,圆圆殷红。
这是谁?沈十一回一下头,史春铃?是她!就是她让九姐过了三年多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正是这三年刻骨铭心的体验,让九姐坚定追着自己的幸福跑,尘埃可以扶摇直上,但终究要落定,爱新觉罗家族还在,存续二百多年的王朝哪儿去了?从努尔哈赤叱咤风云起兵起,到三岁溥仪登基,最后被赶出紫禁城,是否泰来否极?更何况人乎?他笑了,笑得浅,心存得深。
史春铃看见那笑,虽是短短一瞬,但千般内容都渲染到位。由他想到沈九,那个干枯如棒的女人,幸福了,有丈夫疼,有女儿们爱,天伦之乐,她可以干瘦,更可以黧黑,但她找对了人,不富足,却享受平凡人的幸福,小木匠还是那样:背着他的工具混迹于西凉,终日为衣食所累,为名声所困,但他快乐,幸福指数不高,但抓得着看得见,她好高骛远,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下,怪得了谁?
钱其铁直接了当告诉她:如果再管他的闲事,就休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不能让人幸福,她突然怀念起黄花甸子来,那里一切涛声依旧,甚至是模样都没有变,砖缝中的巴根草还是那么溜须倒长,白生生的根,被雨水洗得煞白,秋天初来,长了半个夏天的紫茎茶豆,是否开出一串串紫色的或白色花朵,秋花秋实,铺满墙爬满树,钟状花萼,青色茶豆伟岸如男人,粉紫茶豆娇小可人象女人,那陌生且疏离的家,只有她的母亲身单影只生活那里,她去一次伤感一次,娘家岁月对她现在是一种折磨,黄家大院就在她家前面,她没有进去过,心却无数次掉进去,人语繁杂甚至是酒香都诱惑过她,她曾经多次跑到那道代表着传奇的大墙下,闻着酒香,她哭过,垂手可得的东西,让她象土坷垃一样丢弃,是黄鹤松的死阻碍了她?她摇摇头,史响铃劝过她:后悔的药没地方买!可她不听劝!城市光怪陆离的生活,让她着迷,钱其铁能日进斗金的说法始于史健久,正是父亲的点拨误导,她对于钱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她信了,嫁了,结果成这样。
往事哪堪回首,逝者如斯,她悲微起来。
钱其铁爱恋的女人只是小家碧玉,穷人家的女儿,活得一步三叹,挣扎在生死线上,食不果腹,衣不避体,面黄肌瘦,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穷家有女初长成,顾影自怜哪想男,一直养在破堰里,有朝一日被人识,夺去养在高宅里,衣食滋润凤华生,珠圆玉润人不识,钱其铁捡了个漏,他发现这个他后来给起名叫貂蝉的女人,原来是天生丽质,自此当宝贝抱在怀中,亲昵不释,女人就象春花,舒展开来,花瓣花蕊是那样里娇外嫩,春天要来,岂是冬可以束缚得了的?伸一下手,春就在风里,舔一下雨,春就在酥里,孕育,春是含苞待放,春是孕育的季节,芽子,那一粒让人惊讶的芽子,让多少颗芳心在突突突迸跳?无意间,的确是无意间,奇迹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生命是神奇的,更有造诣,无论衍生环境如何恶劣不堪,只要有那样一个冲动的过程,哪怕是野浴媾和,甚至都不用第二次,也会繁衍出意想不到的生命,有时母体哪怕是病体,钱没有想到:他一个大烟鬼子,在生命行将就木的前夜,还会有第二春,梅开二度,花好月圆,貂蝉怀孕了,抱着玩玩的心理,却修成正果,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意概于此,春风得意,钱其铁落泪了,用脚指头算也能算出,这个孩子不该来,来的至少不是时候,他真要了吗?貂蝉不到十八岁,他四十五岁,要怎样养活这个还在孕育中的孩子,他害怕了,手抽筋,心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