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诞生没有那么重要。
更重要应该是我与非我的对立,即所谓的自我意识。
而自我意识不是在某一天或某一个时刻突然产生的,而有一个逐渐生长的过程。
甚至可以说从无机物到有机体到有模糊的不稳定的自我的所谓高级动物,哺乳动物,乃至人类,就是这个过程。
也就是说病毒,甚至一块石头或一粒原子,都未必没有极其模糊极其不稳定的我与非我的对立。
这对立,产生了距离,距离产生了美,从此宇宙有了意义。
上帝必须造人,不然的话,就白造了个无人欣赏的宇宙。
可惜世上没有完美。
有了个我,但看不到自己,只能看到非我。
找不到自己,难免在潜意识里抓狂。
于是不是执着于物像(电视剧剧情),就是执着于对镜的想象/猜测(电视机原理)。
所谓放开对非我的执着,放下对真我的妄想,并没有那么容易。
听!从被感觉的,感觉到“觉者”自己。想!从被记忆的,记忆起“记忆者”自己。
等一等!为被拥有的,为所拥有的,身体及身外之物,甚至只为个虚名,忙碌啊,忙碌,紧张焦虑,如在梦中,忘记了拥有者自己,忘记了所有者自己。
对象化思维,使我们顾此失彼。但是,没有对立,就没有审美。(造物主必须要造人,就如同侦探小说家不能没有读者,没有我们的眼睛,太阳再亮,也等同于黑暗。上帝或宇宙的意义需要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才能完整。)
自我意识是个陷阱,有了个我,反而发现自己看不到自己,从而多少都有点疯狂,不是执着于眼前(例如肉身我,思维我),就是迷失于妄想(例如各种先天第一因)
然而没有“你我他”,就不成为人,不成为社会。(没有社会分工,各人的才能无法被放大,莫扎特梵高爱因斯坦只能忙于觅食或避寒。)
人是社会动物。动物或许可以一定程度上免于自我迷失带来的焦虑紧张疯狂,但注定孤独。
人或许不孤独,但不能免于孤独感,更重要的,是不能免于交流障碍。
当我们在说“我”时,和对方在说“你”时,其所指往往不是同一个,甚至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简单而言,我与我的身体我的思想,你与你的身体你的思维,其实不同,却常常混为一谈。
何况,你眼中的自己与别人眼中的你,是可以有很大的不同的。(最明显的是你自己的录音听来常常是陌生的,不像是出于自己之口。)
当我们说“他”时,这种障碍就少多了。
“先天第一因”也是妄名,既然先于天时,哪来的先后与第一第二。容易让人以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先天第一因与我无关。其实好比很多很多年前的明星就在眼前,所以才有光年这个空间单位。何曾过去?当下的一切信息哪一个不来自过去?我们不是包裹在过去中吗?看看体内,看到的不是过去吗?
既然是过去,就是注定了的。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不要管老天爷是谁,他是怎么安排的。
维特根斯坦说过:因果关系是世界上最大的迷信。休谟认为:因果关系,只是一种“幻觉”。或许如此。但是,如果没有前因后果的记叙,没有历史,没有时间,没有记忆,好比把一卷胶片打开,一眼看到全部,还没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尾了。固然相当上帝视角,但(还有意思吗?)还是个人吗?还算生命吗?
古今中外,许多人追求永生。近年来,盛传奇点将至,有些西方人为此每天吃很多药,怕死得太早,没赶上。可以试想,如果真发明了长生不老(或不死)药,这些人非得天天躲在家里,怕出门被车撞死,被花盆砸死。太不划算。
西方从古希腊开始,就有迷恋肉体的传统。(据说希特勒就因为不会画人体才没考上美术学院。)但是生命的本质并非大体老师,并非“娘生褂”,并非“步行骑的水牛,空手把的锄头,或空手开的汽车”。还不如归结到“记忆”。所谓的奇点,或许应是意识(及记忆)上传至因特网的实现。
其中记忆比意识更重要。如果在各种高科技的运用中(例如星际迷航 Star Trek中的Teleport瞬间传送)出了偏差,失去记忆,或记忆被过度篡改,那实际上原来那人就已经死了。(参见电影totalrecall<全面回忆>)
单纯追求意识(即能量)的上传意义不大。能量本就守恒,本就循环轮回。生命(以及意识)的本质或许是能量(以及被能量点亮的光)。
人(及自我意识)的本质或许是记忆(必须是有前因后果记叙性的记忆,一团乱码无法支撑自我意识,算不得是个人。)
总之,无论因果是不是迷信或幻觉,是个人,就缺不了它。(这里所说的因果,与karma业力报应是两个概念。)只要是能思考的人类(包括外星人,如果有的话),就会探究事物的前因后果,于是,总会归结到同一个问题:第一推动力、第一因(先天)是什么?(后天)能认识吗?等等。
这涉及“生从何来,死何所去”,是个根本大问。(因特网乃至宇宙也是要死的、会灭亡的。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是顺理成章的,最能被理性所接受的。)
然而,(本人主观上认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永远的谜(死后都未必解开这个谜)
因为电视剧的剧情永远不等同于电视机的原理,无论你炼出了什么神功,有什么样的奇遇(神离于体,外星绑架,吃了个药,灌了个汤,死了一回,等等等等)换了多少频道,换了多少剧情,也是一样。
背景还是在那里,还是无法肯定找到了源头。(matrix的背后是什么?梦醒了,是不是还在另一个更大的梦中?)
慧能曾问:我有一物,无头无尾,无背无面,无名无字,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有弟子说是佛性自性,被其否定。)在这个语境中“我”“有”“一”“物”,可以是同一所指。就是每个生命的觉知(好比电视机的屏幕)。禅宗提倡活在当下,否定一切对“觉知背后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猜想。也否定一切对镜中像的攀缘。悬崖撒手,两只手都要放开(即不贪恋身体或身外之物,也不妄想掌握真理,或妄想沟通上帝或真主)乃至不分能觉之镜(屏幕)与所觉之像(各种电视节目)只一觉,不分明暗,(明暗是像,觉是镜),乃至不分知与被知,觉与被觉。这个“吾有之一物”生前就应该在了,其实无所谓生死。(身体死后会怎么样?无所谓。怎么样都行。如能超越我们的记忆乃至推想与幻想或妄想,岂不更妙。)
这个常在的自在,容易观想,不容易坚信。
因为没有证据。《红楼》:无立足境,方是真立。(一切实证,不可立足,不立是善境界,立则入魔(参见《楞严》))从庄子的心斋到阳明的龙场顿悟,关于先天第一因,在中国始终是只有少数人才有真实的心得体会。太难继承,几乎已绝。如今,很难找到一点从容的风度。全世界都在紧张的重重梦中,甚至都已爆发战争,居然还有许多人热切关注,.....
既然其实我对先天第一因持的是不可知论(只可以猜),我为什么要提出并且强调“能量第一性”这个猜想。原因很多。首先,能量是个物理概念,用来计算并预测物质的变化或物体的运动。实际可能并不存在能量。除了在幻想小说里,没有人能提炼出所谓的纯能量。这正好符合我对先天第一因的设定,就是不可知,也不可得。得道高人们,都是些传奇。上帝不会露面。真主不需要代言人,他不可能是哑巴。神要杀谁,自己动手就行,哪里需要代理人。所谓反闻闻自性,也是不可能的任务,如同拔自己头发是不可能离地的。我现在对宗教传说相当腻味,宁可用科幻电影,一样能举例子打比方。
关于“先天第一因”,人们各有各的猜想,以及执念,甚至成为不容置疑的答案或不容亵渎的字眼,当然也就绝对不会承认乃至无法设想这些文化的核心只是猜想了。算了。人们被这些所割裂,以至于要拼个你死我活,也许是种宿命。我们不如谈谈这个“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是从哪里来的。在我看来,这来自时间感,寿者相,“我我我......”,自我意识与自我的迷失(以及对寄托的渴望)。生命,在于音,不在于色。寿命、声音(包括sound of silence)无所谓长短,只要能从这音里观到自己的存在。这绝对不是要用个空杯子去装什么神启之类的。换个特殊的梦不等于醒了。醒了,一般就没在梦中那么繁忙紧张了。从容(因自性自足,不假外求)才是中国文化或文明的特质,不是气势汹汹或拿腔做调。(稍微解释一下。我们要感受自己的生命,当然是从时间的长短中感受比较方便。而要感受时间,当然是从耳根中感受声音的变化或不变比较方便。)人无法直接看到自己眼睛(的真相),间接看到的严格说来都不是真相。虽然听也是听不到的,但是可以确定无疑于自己的存在。至于到底生命是什么存在或到底怎么样存在,在我看来就和先天第一因一样,属于永远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