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在山中野惯了的,不是没从高处摔下去过,百多丈的悬崖都曾掉过三五次,仗着有些三脚猫的法术,一向不至于有太大闪失。
所以平生还是头一次,摔得这么结实。
人被震得懵住了,再加上四下一片漆黑,有那么片刻,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过了好半天才试着动了动,感觉胳膊腿都好着,全身钝痛,但似乎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痛。
我试着撑起身体,感觉腰后有什么东西滑落下去,一摸,竟是一个人的手臂!这才发觉自己是被夜轻寒抱在怀里。
迟钝的感官一下子全被吓醒了,我七手八脚地从他身上爬下来。
“夜轻寒!夜轻寒!”
他一动不动。
“夜轻寒,你醒醒,不要吓我。”抖着手摸到他的颈侧,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跳动。
我颓然坐在地上,四周一片死寂,连一丝光都没有。我是狐狸,从不怕黑,即使在最黑的夜里也能目视百米,可这里我什么都看不见。黑暗像铁一样拢住周身,让人喘不过气来。
恍惚中,眼前一片血红,天佑的脸苍白如纸,他紧闭着眼睛,任我怎么唤都唤不回。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一定要死,如果死可以让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么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黑暗遮蔽了感官,却让往昔已经淡去的痛苦历历在目,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刚开始还是低泣,后来便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忽然像是有人用手指抚上我的脸,凉凉的。
“夜轻寒?”我不敢置信地抓住那只手,顺着手臂摸到了他的脸。
“筝儿,早知道我死你会哭得这么伤心,我就是真的死了也值了。”
漫不经心的调侃,可不就是夜轻寒。
我破涕为笑,“你还活着?”
“我本是要跟着黑白无常走,可听你哭这么伤心,心里十分舍不得,就扭头回来了。”
我才不信他鬼扯,被黑白无常拘走的魂魄,怎么可能回得来。但听他还有心情胡说八道,想必伤势不算太重,心也放下来一些。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能不能站?”我问。
夜轻寒扶住我,一点一点地起身,又“咝”地一声跌坐下去,“右边的脚踝很痛,使不上力。”
我摸了摸,心说糟糕,是骨头断了,但嘴上只道:“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有别的地方不对吗?”
他摸索了一阵,说:“没有,只是头好晕。”
趁他不留神的工夫,我手上一端,把骨头接了回去。夜轻寒闷哼一声。
“有没有感觉好些?”
“还好。这就行了?”
“不行,我需要找些东西固定。”四下摸了摸,洞底湿漉漉地,抓了一把,是落叶,再抓一把,还是落叶,摸了好大一圈,除了树叶和泥巴,没有任何可以固定断骨的东西。
我们俩的背包都在刚才的慌乱中落在了岩洞里。
我颇懊恼,“怎么办?如果不固定一下,会很容易再断。”
夜轻寒低笑一声,“眼下我们生死未卜,未必能活着出去,你却要担心一块骨头?”
“我们一定出的去。”
“哦?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凭我钻过的洞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出去。”我腾身而起,飞到洞口边缘,四下摸了摸,像是有一个偌大的铁盖子把洞口盖了个严严实实,我费了半天劲,试了各种办法都推不开,只得重新返回洞底。
如果是有人有意要把我们困在此处,估计从洞口出去的可能性很低。看来只能找其他出路了。
我在黑暗中顺着洞壁往前摸索,走了近百步。
走上一会我就喊一声“夜轻寒”,从他应声的声音判断,我在越走越远,而不是在转圈。
我不敢走得太远,怕找不到来时路,又掉头顺着岩壁回到夜轻寒身边。
“洞很大,而且像是有很多岔路,要是有灯火就好了。”突然我想到了什么,“夜轻寒,你的手机呢?”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本来一直抓在手里,掉下来的时候脱了手,不知落到哪里了。”
我立刻在地上摸索起来。
“别找了,我刚刚已经找了很久,都没有。”
我不死心,还是一寸一寸地翻了个遍,却是徒劳,只得气喘吁吁地挨着夜轻寒坐下,慢慢想想该怎么办。
“对了,”夜轻寒说,“你不是有颗会发光的珠子?有没有带在身上?”
“什么珠子?”
“就是我们初遇那次,你用的那个什么,便携激光器。”
我怔了一下,然后想起他说的应该是乾坤珠。
是,乾坤珠是法力无边的宝物,何止会发光,还能轻易地把我们带离此地,如果我会用的话。
然而以我现在的修为,连驭它现形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其它了。
这些话又不能跟夜轻寒说,我只得含混道,那颗珠子没有带。
他也不出声了。
我默默想办法。
这座洞这么大,不像是有人专门挖下的陷阱。可我在青云山闲逛这么些年,竟对这样一处洞穴毫无印象也是怪事。
我仔细回想,从水潭边的岩洞逃出之后,隐约记得月亮在头顶正前,那么应该是在往西面跑,似乎还曾跨过一大截长满苔藓的断木,那截断木我也记得大概的位置,再往前,落入洞穴之前我们是跑到了哪里?……对了!落入洞穴之前曾见到一只古怪的动物,它像是狐狸,却有蝙蝠一样的骨翼,从一棵高高的大松树前飞过。
高高的松树!
我眼前一亮,是北坡那棵百年古松!除了它青云山上不会再有那么高的松树了。我立刻有些振奋起来,忆起古松附近的确有一处洞穴,有一次和山里的动物玩耍,我也曾进去过一次。
这是那座洞吗?要是就好办了,那座洞穴里里外外我都走过,知道它不止一处出口。
想到这,我有些激动地推了推夜轻寒,“你的脚怎样了?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