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森冷,映着洞口的余光,赫然看到一双熟悉的笑眼,和他额心的一点血痣。
“夜轻寒!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那人拨开剑尖,施施然上前一步,“话说最近,我总觉得这山蹊跷,今日无事,就上来看看,老远听到这边有不寻常的动静,循声找过来,什么都没见着,就见到筝儿你,真是山水有相逢,我们命中有奇缘,你说是不是?”
“不要动!你真的是夜轻寒?”我剑锋一抖,横在他颈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抚了抚他额心那点红,心中犹疑不定,那獙妖擅长幻术,谁知眼前人究竟是真是假?
他嗤笑一声,迎着剑锋又上前一步,“摸也能摸出真假?那你又是不是真的?我要吻了才知道。”他作势凑上来,反而逼得我后退连连。
眼见他一味作死,脖颈肌肤快要被剑刃印出血痕,且又是如此熟悉的一副满不在乎的做派,我咕哝道,“这么不正经,除了你也没有别人。”长生剑随意而动,倏然隐去。
“筝儿舍不得。”他笑意更深,仿佛忽忽一阵春风吹,眼中有桃花流水,淙淙而过。
我没他那样的好心情,返过身去看宁北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在昏睡中眉头紧蹙,额头覆着细密的一层汗珠。我细细查看他的全身,在左侧小腿处发现一处洇湿,摸上去粘粘的,竟是血迹!不知刚才一片慌乱中怎么伤到了他。
“哪里来的野男人?”旁边有个不识趣的脑袋凑过来,“筝儿,我这才走不久,你就又来山上拣男人?”
“什么野男人家男人,他是……”我咬了咬唇,心想眼下情形多半得请夜轻寒施以援手,得告诉他实情,“他是柳天佑,现在叫宁北辰。”
他反应得倒快,几乎脱口道:“你那个前夫?”
前夫?什么叫前夫?我横了他一眼。
“好好,你那个亡夫。”
“你……”简直被他气死。
“转生之人,音容样貌全然不同,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是他。”
“知道便是知道,我与天佑血魄相连……唉,说了你也不懂,总归就是知道。”
夜轻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筝儿,没想到你竟深情至此,让人好生感动。”他眼里仍然带着笑,话音却凉凉的,听上去可一点也不像感动。
我无心计较他阴晴不定的心思,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难题,“怎么办?他受了伤,得尽早带到山下医治,一会你帮我一道把他送下山吧。”
夜轻寒挑眉,“女侠你不是会飞?哪还用我帮忙?”
“你不知道,宁北辰他本就在疑心我并非人类,这次上山是要试探我的,山下所有出入之处都布满了摄像头,我要是没出现在摄像头里就把人带了回去,他们会起疑,我要是自己把他扛回去,他们也会起疑。一个柔弱的普通女人是扛不动男人的。”吃一堑长一智,我自从上次在健身房那件事上吃了教训,现在学聪明了。
夜轻寒边听边点头,还以为他是答应了,谁知他道:“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被他问得愣住,平素我与人交往不多,因缘巧合与夜轻寒相处了一段时日,便下意识地觉得与他亲近些,说话也更随意,如今他这样问,才醒觉自己不免有些想当然,当下重新客客气气地道:“你要是愿意帮我,便算我欠你一次人情,日后必当归还。你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自己再想办法。”
“方便,方便得很,我最愿卖人情。”夜轻寒笑眯眯。
明明刚才还不情愿的样子,转眼又热络起来,这个人,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真是难以捉摸。我忧心宁北辰的伤势,没有心思仔细猜度他,也不知那老妖和水底的怪物会不会卷土重来,眼下应该速速离开此地,可马上又想到个问题,要不要叫醒宁北辰呢?若是想快点下山,他要醒着才好,可要是他醒了……
“现在就走?”思绪被夜轻寒打断,他正要把宁北辰拉起来。
“等等。让我想想怎么跟宁北辰解释,我俩一同上山,现在他忽然晕倒,又受了伤,还多了个大活人你……这前前后后的故事,可怎么编才编得圆?”
“这有何难,他既然是你前世情郎,你开诚布公一番直言不就行了,虽然你们人狐殊途,但看在你这千年难见的死心眼……我是说一片痴心的份上,他总不至于把你送去马戏团吧?”
嗯,依我对宁北辰的了解,送马戏团是不会的,但会不会送去解剖台就难说了。
想着想着,脸就皱成个包子样。
夜轻寒呵呵两声,朝我勾了勾手指:“过来。”
“做什么?”
“附耳过来。”
“有什么不能大声说?”
“上好的故事,包你要多圆有多圆,想不想听?”
我不情愿地挪到他身前,“有话快讲。”
他俯下头,温热的唇刷过我的耳廓,气息随着吐纳一阵阵地拂过,怪痒的,我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躲,被他长臂一伸,环着肩膀固定住,又被迫挨得近了几分。
“还不快说。”我催他。
夜轻寒慢悠悠地交待了一番。
“就这么简单?”
“嗯。”
“这样就行?”
“嗯。”
夜轻寒的故事听上去似乎说得通,关键是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便决定听他的,可却有一点觉得不妥。“我不能跟他说你是我朋友。”
“为何?”他挑起半边眉。
我支吾道:“男的朋友,会让他误会。”
他冷哼一声,“那哥哥吧。”
“弟弟。论年纪我长你四百多岁,怎么能叫你哥哥?就算叫你一声弟弟都让你占了老大的便宜。”
“哥哥。”他坚持。
“弟弟。”
“哥哥,或男朋友,你选一个。”
“好好,哥哥。”这些无谓的小节,不争也罢,“只要你帮我把宁北辰好好送回家,叫你什么都行。”
本想说些软话哄哄他,不料这厮轻哼一声,含住我的耳珠便咬了一口。
我吃痛,一把将他推开,“喂!你属狗的吗?”
“到底走不走?”他斜睨我。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真想把他定成个桩子,挂在这洞里做蝙蝠。枉我这些时日偶尔还会念起他,今日再见,才想起他原来是这么讨嫌。
罢罢,正事要紧,转身捏了个清神咒,将宁北辰唤醒。
洞里光线昏暗,宁北辰初一醒来,似乎有些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辨认出我,“柳清筝?”
“是我,你怎么样?”我扶他坐起来,倚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