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平提示,他们曾经在渔子溪侯玉良家见过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
其中一人想了想,猛然拍着脑袋:“有点儿像她!”
另一个则说,刚才见的那位姑娘比他在渔子溪见的少女要丰满一些,由于当时没有看清面容,他现在不能确定。
曹平苦笑着打发走两人,一个肯定,一个似是而非,弄得他也不好下结论。不过,秦梓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他想起楚辞曾经见过黄衣少女,就给他打了电话,要他有空去滨海医院看看一个叫秦梓的大夫。
夜明珠的得而复失,加上阿三迟迟不露面,鲍甫近日来忧心忡忡。
曹平见今日风和日丽,便提议鲍甫到本市的古刹文殊院去走走,说G城的书画、文物展览正在那儿举行。
鲍甫一听,欣然允诺前往,他与曹平出了宾馆,没留意阿三一直在宾馆外徘徊。
到了文殊院,鲍甫与曹平信步进入山门,一直跟随在鲍甫身后的阿三,也随之进入寺院。
寺院中有一石碑,上面刻着“空林”二字,落款为早已作古的乾隆皇帝。曹平见鲍甫一路上沉默不语,郁郁寡欢,便有意引他发话。
“鲍老,这字……”曹平指着石碑:“真是乾隆皇帝写的?”
“不一定……”鲍甫看了一眼,向院中走去。
素有“震旦第一丛林”之称的文殊院,历尽沧桑岁月,仍然巍峨雄壮。寺内古树参天,古色古香的楼台亭阁掩映其中,幽雅宜人,鲍甫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曹平,乾隆皇帝爱题字,世人都说他的字写得好,殊不知他题的字,多出自张得天之手。”
“……”鲍甫的话,曹平不得要领。
“这么说吧,你知道唐伯虎,就是点秋香的那位风流才子?”
曹平冲着鲍甫点点头。
鲍甫兴致来了,侃侃而谈:“唐伯虎初学画时以周东村为师,出名后周东村反为他代笔,他只在周东村画好的画上落下自己的题款,这幅画就变成了他的作品。所以,欣赏古代名人字画,鉴别其真伪取舍,不能拘泥。”
曹平忽有所悟:世间的事何尝不是如此。真像往往被假相掩盖,可谓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乱真时真亦假。世事就是这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摸不着边际。
大雄宝殿一侧的厢房内,正在举办文物展览。鲍甫随着人流,信步而入。室内粉墙上一一挂着山水、人物、花鸟、书法字画。有现代、当代名人的,也有古代大师的作品。鲍甫见画,一时忘却了烦恼,饶有兴趣的观看一幅幅画。
阿三夹杂在人群中,与鲍甫若即若离。
曹平触景生情,在芙蓉亭茶楼听阿三论画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自己非常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何不趁此向鲍老请教。
“鲍老,如何鉴别书画的真伪?”
“这个问题很复杂,需要了解中国绘画的渊源、流派、变迁、发展等等,也要知道作者的生平、历史、喜好、性格、爱好。马克思有句名言:‘风格即人’。拿元代王冕来说,他出身贫寒,人品清高喜画墨梅。常常在画中题诗:‘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或者‘老仙醉吸墨数斗,吐出梅花个个真’。他的画与诗把梅花人格化了,也杼发出对异族统治者的愤懑。要是你看到一幅浓笔重彩艳丽的梅花落款是王晃,你能不怀疑它的真伪?”
鲍甫一席话,听得曹平频频点头。站在不远处的阿三,眼中也流露出钦佩之情。鲍甫谈得兴起,索性走到画前:“当然,现代科学技术的发达,用激光己能准确考证纸、绢的年代。如果作伪者用的就是宋、元、明等朝代保存下来的纸或绢呢?那就要全面考证画的布局、格调、印跋等等,另外,还要注意画的特征。”
“画的特征?”
“嗯。来来来……”鲍甫将曹平带到一幅古画前:“你看这幅落款为唐代大画家戴嵩的《牧牛图》,实为北宋画家米芾所作。米芾擅长仿古,精鉴别,他临摹的古画几可乱真。有一天,他看见有人卖戴嵩的《牧牛图》,就让卖画人把画留下,三天后来取钱。过了三天,米芾将自己临摹的画交给卖画人,说是赝品不买了。不料卖画人只看了一眼,就大叫米芾用假画换了他的真品。”
“为什么?”曹平极感兴趣。
阿三不知什么时候己站在鲍甫身后,也留神在听。
“真品的眼内,似乎有牧童依稀可辩的身影,米芾没有注意到这传神之笔。卖画人却记住了这个特征,因此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曹平凑近画细看,鲍甫笑着说:“戴嵩的真画早已失传,这幅是后人临摹米芾所画的摹本。”
“鲍老,”曹平小声地说:“在勘察渔子溪一案时,我在侯玉良书房的密室里,看见过装这幅古画的匣子。”
鲍甫惊讶了:“那画呢?”
“目前还不知去向。”
鲍甫轻轻叹着气:“这可是国宝级的文物呵……”
忽然间,寺院内钟鼓齐呜,文殊院山门大开,寺院住持和众僧人列队两边,迎接香港佛教协会的贵宾前来寺院朝佛。为首的一空法师身披袈裟,双手合十,款款而入。鲍甫对宗教活动不感兴趣,欲离去。曹平发现李月亭夹在围观的人中,便对鲍甫说:“鲍老,您先走一步!”
鲍甫也看见了那个港商,点点头独自走了。
阿三见状,尾随鲍甫而去。
李月亭看见一空法师,立即双手合十,几步迎上前:“一空法师!”
“呵,是月亭居士,阿弥托福!”
“法师,他乡遇故知,真乃人生幸事!”
“缘分,缘分。老纳早就想礼拜文殊菩萨,今日方遂夙愿!”
李月亭目不转睛地望着法师手中的一串佛珠,珠子大的圆如杏子,小的恰似樱桃,颗颗在阳光下发出莹光。
“法师还得多住些日子?”李月亭关切地问道。
“老纳己定下五天后早班飞香港的飞机,略事小憩,将东渡扶桑讲法。”
“请!”本寺住持礼貌地请一空法师进藏经楼,同时愠怒地瞪李月台亭一眼,嫌他打搅了法事。
“月亭居士,日后再谈,阿弥托福!”
一空法师随住持而去。李月亭若有所思,随即会心一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