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记无双是何种心情,但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你是谁?”他问非尘上仙。
非尘上仙就这样无比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之中有一层薄薄的失望,但根子里是种悲哀,他看着叶予尘,却像是透过叶予尘在看自己。“我以为悟旋跟你说过了。”
悟旋?
叶予尘诧异地看着这人,“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讳。”
玉青山名号天下皆知,叶予尘的师父玉青山门主受仙门百家尊重,人人尊称一句玉青真人,可无人知晓他的名讳,悟旋二字乃是师父年少时睡梦,梦中神人所赐,轻易不会示人,面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师傅的名讳。
“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你有天命在身,受天水灌溉,怎会如此。”那个男人看着他,表情透着叶予尘看不明白的某种复杂。
“你是谁?”叶予尘看着他,“我们认识吗?还是说……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
“天命昭昭,七恶器相继出事,乃是流年太岁,实为大凶。天命轮回,这是难以避免的祸端,若七恶器落于魔境之手,天便不再是天,地也不再为地。为了天地间的澄明,只有将七恶器重新拿回玉青宫,才可以消减这场祸事。”
“叶予尘。”非尘上仙看着他,“你是我意志的传递,不可偏离轨道。这是你的命数,也是我的命数,你不该为情所乱,忘了根本。我曾将善恶情心一分为二,将善灵给你喂下,就是为了你能够坚守本心,遵循天命,不涉恶端,不受恶器蛊惑,但你却因善失聪,因情忘本,这是你的过错,更是我的过错。今日,我为三界,为玉青宫,赐你忘情咒,训你私心,收你孽缘,并奏请苍天,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这次仍旧不能承受天命,为玉青宫,为天地轮回,拿回七恶器,那我将破你魂灵,灭你意志,收你回善灵池。”
“…………”
叶予尘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他说的话如同天书,满是三界苍天大道理,可是他却听不太懂,他能感受到他的郑重其事,感受到他所言非虚,他为此想要再询问一下,可是面前的男人手起手落,干净利落地将一道红符打在了他的额头之上。叶予尘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想要挣扎,但是晕眩感立刻将他席卷吞没,他便再也感觉不到其他,整个人都晕了下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那片往生花丛,并且在那花丛中,看到了记无双。当时的他,记得他和记无双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却没有任何感觉,理智让他对面前的人做下判断,让他只觉得她不亏乃是魔族,整个人满口谎言,作恶多端,一而再再而三从自己手中骗得了恶器,他的心,一瞬间充盈了怒火,一心想要从记无双手中拿回那三件恶器,恨不得立刻动手,将其杀死。
之后,他们便在厮杀在一起,并且在厮杀之中卷入到了往生花镜之中。
叶予尘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在卷入往生花镜之前就下了杀手,还是之后;到底是往生花镜的蛊惑让他对记无双痛下杀手,还是因为忘情咒,再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因为那个人所说的天命,才让他想要杀了记无双夺取七恶器。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叶予尘抿着嘴唇,又回想起那个人的脸,虽然他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他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一些,他皮肤胜雪,未经风霜的样子,但是他的眼底却满是疮痍,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无比苍凉。他一身轻薄白衣,站在风雪里,那长袍随风扬起,叶予尘记得,那袍子上印着若隐若现的兰花纹。兰花纹是玉青山的标志。他身上有玉青山的标志。
——“玉青山和玉青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都有‘玉青’二字呢?”
叶予尘想起记无双曾经询问过他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知道师父的名讳,又与玉青山有着若隐若现的关系,而且不咸山有传闻,雪峰之上乃有神梯,可以通往玉青宫。玉青山连着玉青宫,自己与那人有同一张脸,他还口口声声皆是天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叶予尘总觉得其中有勾连,像是织就了一张扑朔迷离的大网,困住了身在局中的自己。
“记无双见过他,在不咸山下又欲言又止,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叶予尘猛然抬头,这就朝着魔境的方向而去,但是刚刚走出去几步,他又突然间顿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他和记无双在往生花镜里厮杀的场面,她满脸血的样子就在自己的眼前,是他先对记无双动手的,是他先杀了她,她会原谅自己吗?一句往生花镜的蛊惑、一句莫名之人下的忘情咒,就能说服她吗?
叶予尘迟疑了,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