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觉见他独自站在院中,轻声来到了他的身侧。
岳灵泽扭头看向他,微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后朝他缓缓作了个揖。
“妙觉师傅”
“小施主似是心有困惑”
“…他们的所求真的能如愿吗?”
面对他的询问,岳灵泽顿了顿后再次看向了大殿上的那些的百姓。
妙觉随他的视线看去,与他眼中的怜悯不同,他的双眸就好似古井的水一般平静。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如愿也好,不如愿也罢,皆是因果轮回,身自当之,无所代者”
“我…不明白”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垂眸看了他一眼,妙觉说完后独自走进了大殿。
岳灵泽站在原地思索着他的言语,因为始终不懂他的意思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啊!”
寺庙外乐音的尖叫声忽然传了进来,被打断了思绪的岳灵泽脸色一变,瞬间转身向着外面奔去。
“老伯你没事吧!”
“我这老骨头都要被你压散了…啊呀啊呀…”
挂满红绸的许愿树下,一个拿着棍子的老者和乐音正摔作一团。
慌忙跑出来的岳灵泽看他们都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吓得赶紧冲下了台阶。
“先扶他先扶他”
见他过来,乐音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让他先把身边的老伯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想帮他把红绸挂高点,就爬到了树上,没想到一不小心踩滑了,然后就砸在他身上了”
“老伯,你没事吧?”
“哎呦…菩萨保佑还有口气”
“你刚刚不是在那面吗?怎么突然就到我脚下了?”
“我要是不过来接着你,你就要头破血流了”
老伯敲了敲手里的棍子,乐音揉了揉腰背狐疑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悄悄把岳灵泽拉到了一边,试探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你真的看不见吗?”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眼盲心不盲”
“那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你看得见的东西我看不见,我看见的东西你也看不见”
老头两手握着棍子两眼空洞的笑了笑,乐音不解地看了一眼岳灵泽,他也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嗯…不懂,方才砸中你是我不好,我给您赔礼了”
“罢了罢了,你也是一片好意,就是行事太过莽撞,日后再是这样恐怕会招惹祸端啊”
“……我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下山了”
“我们送你到台阶下吧”
“不用了”
老伯说着自己站起了身,乐音给岳灵泽递了个眼色,随即两人分别站在了他的左右两侧,扶住了他的手。
“台阶太长,你要是滚下去,就真要骨头散架了”
老伯握着他们的手,脸上突然快速闪过了一丝讶异,愣了愣后也不再拒绝。
“那走吧”
漫长的石梯上两人配合着他的步伐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老伯紧紧握着他们的手,满是皱纹的手有意无意地在他们的掌心摸索着什么。
“老伯你不用抓这么紧,不会摔着你的”
“嗯…我是在看别的东西”
“看什么?”
“…你二人乃是宿世姻缘,有天造地,彼唱此和,是难得的一双璧人,只是…”
“什什么?!你这老伯怎能张着嘴就瞎说呢!”
老伯一面说着一面继续摸索着他们的手,不曾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人快速看了彼此一眼后尴尬地望向了别处。被他这胡言乱语惊得脑子发懵,乐音情急之下忍不住发脾气来,一边骂着一边暗自留意着岳灵泽的脸色,庆幸他虽然沉默不语但面上却并没有不悦之色。
“我是不会看错的”
“你还说!本来以为你只是瞎了,没想到还是个疯子!”
“是与不是,且看来日,你们若不想听我就不往下说了”
虽然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但老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气,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们走完了最后一段石梯后,便拿着棍子自己往山下走去,只是没走两步他又忽然回过了头。
“今日一别,我们应该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临别前我再各自送你们二人一言”
“你又要说什么姻缘的话就免了吧”
“右手边上的小郎君,鱼龙混杂意和同,耐守寒潭未济通,不觉一朝头角耸,禹门一跳到龙宫”
“还请老伯解惑”
“须有根基,更要待时,营谋出入,切莫妄为”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乐音,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恍惚间竟让她有种他真的看得见的错觉。
“至于这位小姑娘…似鸽飞来自投笼,欲得翻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只恐恨无穷…”
“哼,这个不用跟我解释,我听懂了。似鸽飞来自投笼,就是鸽子自己钻进笼子里嘛,我才不会这么傻呢,天大地大,以后我定会逍遥四方,当个惩恶锄奸的游侠,自由自在的活着,什么欲得翻身却不通,我偏要翻一个试试!”
倔强的乐音冷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朝着石梯上跑去。
“老伯,我们告辞了”
看她生气离开,岳灵泽冲着老伯行了个礼后也转身追了上去。
仰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老伯伫立了良久后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可惜了,纵是天定姻缘却也终究是当风点烛,大梦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