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
“谢陛下”
“吁~”
“此等烈性的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策马缓步回到了众人面前的荣玄一脸严肃地看向了眼前畏畏缩缩的少年们,太子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沉默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献马官员的儿子身上。被他这样看着,那青袍少年惶恐地低垂着眼睛只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一步。
“回太师…这是我爹爹进献的”
“你父亲是何人?”
“太仆卿陆…陆建明”
“此等会损害陛下与殿下的烈马他也敢送入宫中,是年纪大了昏了头了还是陛下仁德让他忘了臣子之责”
“这这…”
冰冷的眼神划过了少年的身体,垂头思索无果之后,他扑通一下便朝着地上跪去。
岳修平淡然地看了一眼他又将目光看向了荣玄,默了默后忽然露出了一抹假笑。
“几匹马罢了,太师何必动怒呢”
“臣只是担忧陛下和殿下的安危,太仆卿如此失职若非今日臣恰巧到此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太师的意思是?”
“当罚”
“嗯…有理,那便罚俸一年吧”
“这样的人陛下不该再任用了,依我看应该贬出筑京”
荣玄面不改色地看着站在围栏之外的岳修平,两人四目相视了片刻似乎各有所思,就这样过了良久之后,岳修平才率先露出了笑容。
“那就依太师所言吧”
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子无力地一歪,也不知是庆幸一家保住了性命还是绝望从此要被赶出筑京。
荣玄下马回到了围栏之外,双目下意识地看向了远处方才岳灵泽站立的位置,见他早已不见身影后才又收回了目光。
荣连韬看着侍从将马儿牵到了自己面前,眼中的欣喜不言而喻,见一旁的岳天栩不服气地看着他,心里也忽然生出一计来报他刚才让他出丑的仇。
“不知太子殿下敢不敢与我赛一场?”
“哼,本宫有何不敢”
“连韬,不得无理”
“儿子听闻殿下马术精湛,所以很是想要领教一番”
“三公子性情直爽,气概豪迈,不像太师这般持重,倒是像了娘亲”
“陛下见笑了”
“芸襄郡主是朕的姐姐,连韬和天栩本就是表兄弟,切磋切磋也没什么不好,你说呢姐夫”
“陛下说的是”…
得了准许的两人各自驾驭着矫健的骏马踏上了马场,随着旗帜的落下,他们的身影犹如两道利箭一般离弦射出。
急促的扬起滚滚了烟尘,岳天栩神色专注而紧张,手中的马鞭不断挥舞试图能将身旁的荣连韬甩到身后。
然而就在他们并排挤过一个弯道时,荣连韬却从靴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划在了岳天栩所骑之马的身体上。
疾驰的马儿似乎是因为疼痛一下失去了控制,岳天栩也瞬间被甩离马背重重地摔落在地。
“啊!”
倒下的马扬起了一片尘土,围栏外的岳修平当即就变了脸色,荣玄看了眼冲过终点后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向痛苦呻吟的岳天栩疾驰而去的荣连韬,眉头也不觉紧皱了起来。
马厩前岳灵泽将手中的草料放入了木槽之中,无视不远处身后提着箱子匆匆忙忙跑过的御医,淡然地伸出手摸了摸眼前马儿的脑袋。
“吃吧,能好好歇歇了”
岳天栩因为和荣连韬的比试摔伤了腿,加之进献烈马一事太师荣玄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到了太仆卿的身上,认为岳修平应该处死太仆卿以此震慑朝堂,但再三斟酌之后岳修平还是以仁德为由只是下旨将太仆卿贬成了皇陵看守,虽然远离了筑京但至少性命无虞。
未曾想过跌落谷底会如此简单,太仆卿之子陆正再也没有了往日与太子同行的神采飞扬,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筑京他心中更是愤懑不已,一腔的失落与不甘无处发泄便日日泡在了京中最为热闹的妓院之中抱着美人借酒浇愁。
“酒呢!拿酒来!”
“还喝啊?”
“让他喝吧,出了筑京哪还有像样的酒喝啊”…
街道上身披银色斗篷的岳灵泽低垂着头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左顾右盼如同做贼一般,一步一停,一步一探地来到了千金楼前,看了看门口招揽生意的姑娘又四下看了看后才快步走了进去,而在他进去之后街道上尾随的两个男子也来到了千金楼的门外。
看了一眼千金楼的牌匾后也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贵客啊~”
喧闹的楼阁里,楼梯上的鸨母一眼就看见了才进了门的岳灵泽,扭着腰避开了身旁经过的姑娘们就迎了上去。
“我看着您怎么这样眼熟啊…”
“妈妈是我,低声些”
“啊…原来是…哦不说不说,您又来找梨儿啊,还是想换个别的姑娘?”
“当然还是梨儿了”
岳灵泽腼腆地说着垂下眼睛避开了鸨母打来的手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大袋的银子递给了她。
“我今日多带了银子,能让她就陪我一个人吗?”
“哟哟哟,瞧瞧这丫头真是好大的福气有您这样的恩客,快别在这儿站着了,随我来吧”
“嗯”
两人交谈了一番后一前一后上了楼去,躲藏在柱子后的两个男子看岳灵泽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都迟疑地看向了对方。
“回去”
留意到两个男子转身离开了千金楼,二楼上的鸨母也安心地合上了房门。
进门之后的岳灵泽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刚进楼时的腼腆和呆愣此时已被睿智和沉稳所取代。
“走了”
“是宫里的人”
“皇叔的心思远比看上去的深沉”
“当年他能坐收渔翁之利就并非巧合,端王到死也不知道当年那块刻着天子二字的石头会是他故意投下的。目的就是能名正言顺从偏远的封地回到筑京伺机篡位。这些年他虽表面处处敬重荣玄,但私下里却在培养心腹试图对抗荣氏的人,此番被贬黜的太仆卿不正是当中的一位吗?”
“荣玄怕是早就知晓了才会借马匹一事发难”
“说到太仆卿,他的公子已经泡在千金楼数日不曾出去了,每每醉得不省人事之时就对荣氏破口大骂,还砸了我们不少家当”
“可有让旁人听见?”
“不曾,要紧的话还是要说给要紧的人听才有用”
“劳驾你去请梨儿姑娘过来吧”
“是”
鸨母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后退出了屋子,转身没走两步就见一个女子匆匆跑了过来。
“妈妈!那位太仆卿的公子不知怎的跑到荣家公子的房间去了”
“荣家公子也在?”
“嗯,他这样不会惹出什么事吧?”
“惹出事有与我们有何相干,真要是出了事把屋子收拾收拾,该怎么还怎么”
“明白了”
鸨母说着依旧笑脸盈盈地冲着客人打着招呼,跟着她的女子想了想像是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便也慢慢放下了心来走进了一间屋子。
“驾!”
太仆卿府外,漆黑的夜空下一辆的马车急驰而过,一具被被子包裹的少年尸首也随之被抛下,不久后宅院内衣着单薄的太仆卿拿着一封被扎在飞镖上的书信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当看见儿子血淋淋的尸首时忍不住沉痛地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号。
“阿正啊!”
千金楼里抱着古琴的女子走进了银字雅间,岳灵泽坐在屏风后静静地听着从她指下跃出的琴音,待她双手停下之后便开始拨动自己面前的琴弦。
“哎呀,你看看你,我这可是上好的缎子才做的衣裳呢”
“对不住对不住”…
“拿银子来,没银子,我就拉你到官府去!”
“您饶了我吧…”…
楼下喧闹的声音忽然传入,他微微蹙眉停下了拨动琴弦的手起身走到了窗前。俯视着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行人,就在他要收回视线的瞬间,人群中那道背着包袱走出的身影却一下吸引了他的目光。
“乐音…”
他顾不得许多转身就绕过了屏风冲出了门外,可当他来到大街上时她的身影却早已没有了踪迹。
寂静的屋顶之上,两道黑影正如鬼魅般交错。从四面八方袭来黑衣人将站在屋脊上的少女团团围住。一直追逐少女的那名黑衣人从高处骤然落下,毫不留情劈下的刀直攻她的面门。少女见状翻身抬手格挡,刀刃擦过的瞬间眼前竟闪过了点点的火星。
“你逃不掉了”
少女闭眼的瞬间,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出了一根银针,而随着银针刺入身体,少女睁着眼睛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带着自己跳下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