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阁”
搬出了一个空箱子,景星垂眸把包好的包袱彻底摊在了桌面上。
“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薛锦给的”
诧异地走到她的身旁,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岳灵泽转头看向她神情很快就从茫然变成了忧虑。
“她给的?”
“嗯”
“你是…答应她什么了?”
“没有”
“那她为何无缘无故给你这么多银两?”
“……”
试图用沉默回答他的疑问,景星借着收纳银两不着痕迹地转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可岳灵泽哪里又会这么轻易的罢休,转身就从另一边堵了上来,见她一个避闪又要转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便扶着桌子蹙眉做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
听见他的抽气声,转到了对面的景星忙放下了手中的银两几步迈了过来,正着急要查看他的伤势,就被他担忧地握住了手腕。
“你先回答我,你当真没有答应她什么?”
“…嗯”
“那这是…”
“…换的”
看他突然又这样难受,不愿他多耗费心神的景星也只能乖乖地说出了银两的由来。
“换的?用什么换的?”
他狐疑地注视着她,她却再次抿唇不语,就连眼神也飘向了别处。
不过眼尖的岳灵泽最后还是发现了她脖子上缺少的东西。
“你用你娘留给你的玉锁换了银两…”
“……”
“为什么?”
“我带来的银子,用完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同我说?”
“……”
看她眨巴眨巴眼睛沉默地看着他的脸,岳灵泽怔了怔后脸上的神情豁然开朗。
“你…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没有银子才去找薛锦的吧”
“……”
“我…”
被他点破,景星依旧不语,可又移开的目光却已经说明了所有。看着她这善解人意的举措,他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憋了半晌后只摇头无奈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事”
“那可以松开我了吗?”
她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他笑盈盈地望着她,知道她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处,也没许诺薛锦什么后才安心松开了手。
“待我伤好了,带你去个地方”
“嗯”
重新得了自由,景星又埋头装起了银两,岳灵泽站了一会儿后也帮着她一起装了起来,但很快视线就落在了地上的那个包袱上。
“这又是什么?”
“银子”
“为何分成了两袋?”
“这是抢的”
“抢的?”
“嗯”
闻言还有抢来的银子,表情才舒展没多久的岳灵泽又陷入了迷茫,而打开包袱看了看后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这银子…”
“怎么了?”
“是官银,官银私用可是重罪”
“要这银子的人说他家老爷叫赵思山”
“赵思山?从未听过”
“说是太师门生”
“荣氏一族这些年处处卖官鬻爵,凡是与他们沾了点边的对外都自称自己是太师的门生,不是想借荣家的风入阁登坛,扶摇直上,就是借着荣家的势横行无忌欺凌百姓。年年增收赋税,国库却年年亏空,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等不到救济的米粮,想来也是因为这些银两早就被中饱私囊了吧”
他的言语中尽是沉闷和怅然,景星合上装着银两的箱子转头看向了他因为思虑和不忿而眉头紧锁的脸,心中忽然好像对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宅院的孩童有了真切的感觉。
一别七年,他受了她难以想象的苦,也独自从羸弱内敛的孩童长成了自有棱角的温润少年。
七年,他们在各自要走的路上,不知不觉间就被种种的不得已悄无声息地磨去了最初的模样。
“王爷,该用晚膳了”
楼梯上阿福和阿顺端着两个精致的汤碗小声说着,很是小心地走了进来。
看出那碗碟都不是府上的东西,岳灵泽转头看了一眼景星后缓缓站起了身。
“这是什么?”
“人参燕窝乳鸽汤”
“还有鹿茸炖羊肉”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盖在上面的盖子揭开来,看着里面的东西岳灵泽脸色突然一红扭过头假装咳嗽了起来,阿福和阿顺则把目光投向了丝毫没有神情变化的景星。
“那我们就退下了”
“嗯”
“你怎么了?”
阿福和阿顺下了楼,看岳灵泽一直背对着自己,景星的脸上唯有茫然。
“你怎么知道这些菜的?”
“不知道,他们说男子要大补这两个最好”
“…大补,可那是…”
“是什么?”
“…算了”
“那你快喝,要凉了”
她说着把装得满满当当的碗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种东西太费银两了,以后你莫要再带回来了”
“你伤好了就不带了,喝”
“…我就要这些,你把多的给阿顺和阿福吧”
他抵着唇清了清嗓子,脚下悄然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不行,你得都喝了,伤好得快些”
“都喝了?!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端着碗的景星追着他围着桌子绕起了圈子。
“我…不行就是不行…”
“喝”
“乐音…你饶了我吧”…
漆黑的夜空上月亮半隐在厚重的云层之后,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前,白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和双虎、哲奇在废墟中翻找着留下的东西。可经过了一番辛劳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没了,什么都没了,这下全完了,没有了过所,我们要是被当成流民和奸细,就会和那日城门口的那个人一样…”
(“啪!”)
“都怪我!要不是我拿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就不会变成这样…”
坐在废墟里,双虎说着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白月无助地垂头轻声抽泣着,哲奇则凝重地望着身后那座雄伟却难有他们容身之处的城池。幼时在姑南漂泊,因为乐音遇到了商筑,本以为从此都不会再过上那样的日子,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像是回到了原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道上打更人打着哈欠精神萎靡地呼喊着,靖诚王府里一道黑影猝然窜出后快速向着远处的屋顶掠去,挨着一条街一条街地搜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