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像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一个与死去的爱人一模一样的、毫不相干的人出现在眼前,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偏偏是这张脸?
谢玿内心快被逼疯,表面却异常平静,只是一开口,却有些哽咽:
“这是你的谁?”
资良瑜看着谢玿,内心情绪翻涌,许久开口道:
“是父亲。”
谢玿强压情绪,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少年。
有一瞬间他怀疑王玢没死,又怀疑王玢借尸还魂,可他查到的资料分分明明地写着,资良瑜,十年前战乱时,被陈焕捡到,流亡于此。
十年前,这个人便九岁了,不可能是王玢。
可那抹笑,那种熟悉感,对了!风沙,风沙中,那个人,是他吧?资良瑜。
谢玿抿了抿唇,眼前之人一切正常,却又处处透着古怪。
他垂眸,看着少年苍白的面色,少年直直地看着他,神情有些发怔。谢玿的思绪一顿,他在胡思乱想什么?眼前之人还只是一个孩子。
“吓着你了吧?战争爆发的时候,比这要更恐怖。”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谢玿虚虚抱住资良瑜,一手揉着他的发,道:
“人各有命,你若难受,哭出来会好受些。”
谢玿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衣领,他忽而心软了。
资良瑜抱紧了谢玿,得到渴慕已久的东西,他本想笑一笑,可却突然哭出了声,抽噎了两声,竟化作嚎啕大哭。
他本以为再见时会满心欢喜,可当谢玿抱住他,他却越来越难受,越来越心痛。
他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抑制不住神魂的悲伤,他感受到灵魂在悲泣,迫不及待地想抱紧谢玿,好像要牢牢抓住他,融进他骨血。
那是王玢,也是君玙,如今的资良瑜。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阵阵抽痛,他不是在哭久别重逢,而是难过谢玿十年之苦,他心疼自己的少年孤身走过这十年。
十年来挣扎在权力的旋涡,手上沾满鲜血。
少年在谢玿怀里哭得肝肠寸断,谢玿只当他是痛失亲人,不禁感到悲伤。
谢玿与少年相拥的一幕,尽数落入端明眼中。端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溜走,再也抓不住了。
谢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少年别有一分怜惜,或许是因为他有故人之颜,鬼使神差地谢玿便陪着这孩子。
本想着待资良瑜平静下来,再问他些家事,好安顿他的去处。
而接下来少年的一句话,让谢玿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说:
“谢玿,带我走,让我来陪着你。”
谢玿猛地推开少年,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你……”
资良瑜什么意思?
不对,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从未近距离接触过自己,他不信资良瑜一个普通人能调查自己。
除非……谢玿盯着少年的脸,这张和王玢一模一样的脸。
那一瞬间,谢玿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谢玿的心开始狂跳,他站起身,拉起资良瑜道:
“你跟我来。”
随即谢玿一顿,视线落在陈焕的尸身上,资良瑜现已平静下来,道:
“无碍,人各有命。”
那个总是柔声唤他“良瑜”的男人,事无巨细照顾他的男人,本该命绝半年前,因他的到来,偷得半岁光阴。
到头来,命里该绝终会绝,纵使是司凡人命数的神官,面对此事亦无能为力。
少年的语气略显凉薄,可细观他的神情,带着些许落寞。
谢玿强压下心头的惊疑,转向一旁,唤来端明,吩咐道:
“通知姚全文,准备抚慰金,寻家属收尸,好生安抚。”
端明的视线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神色不明道:
“是。”
谢玿微颔首,拉着资良瑜来到马前,示意资良瑜上马,而后坐在他身后,圈着他,一夹马腹,低喝一声,马撒腿朝城主府的方向跑去。
端明的视线一直落在那资良瑜脸上,恰逢资良瑜偏头,视线相撞,端明忍不住感叹真是公子颜如玉。
可是,像他吗?有几分?
资良瑜只看了端明一眼,目光深沉。
身首异处,埋骨沙场,无人问津,这侍卫本来的命数,简直,糟透了。
如今气运大改,或许,别有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