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薛家的亲眷们,还有长孙小姐等人。
愣得最彻底的还是那帮学子。
他们像是一瞬间就意外聋了似的,好久没反应过来。
好久之后,才勉强有了些理解能力,满脑子空白地去思索这句话——薛将军的后辈,姓姜。
忽然间,有人后背一凛,汗毛都炸开,有个从未想过的可能竟然就这样乍现在脑海中。
什么?!
怎么、怎么会——
怎么可能!
可就是所有人一片安静的傻眼之中,姜琮月放开薛成瑾,站起来,落落大方地颔首致意。
“太傅安好,馆长安好。”她语气淡定,像是并不意外他们来找自己。
“我便是姜琮月。”
在一片更加恐怖的安静之中。
长孙青燕第一个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道:“姜、姜姐姐,你、你是……”
她声音变了调:“把算学馆的压轴题解出来了?!”
她对算学馆最了解,知道目前算学馆围绕了多时的问题是什么,也知道唯有此事,才能让她父亲如此冒冒失失,不顾场合就闯进来找人。
可是,尽管再相信姜琮月,她还是觉得此事离谱——
长孙太傅听见女儿的声音,愣了下,猛地把目光移过来。
他又看了看推荐信,抬起头,试探着问:“姜琮月……姑娘?”
见姜琮月颔首,他在不可置信之后,瞬间激动了。
“就是你,姑娘!”长孙太傅激动不已,“快,快,薛将军,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收拾把姜小姐送去算学馆啊!”
薛大老爷也沉迷算学,自然理解长孙太傅的激动,不过这场合还在家宴呢,年都还没过去,要把他儿媳妇绑走说什么也不干。
“我说太傅,你这也操之过急了吧?这年都还没过好呢,我家的新媳妇,你就要这样带走?”
薛大老爷语气不满,长孙太傅这才想到这事。
但这也不难办,他脸一转,看见薛成琰,当即抓住他的胳膊。
“薛小将军,新婚燕尔的,老夫也不打扰你们夫妻团聚。”他好声好气地说着,下一句就道,“既然如此,那薛小将军就跟着我们走吧!”
他转身一挥手:“正好,算学馆有地方!”
薛大老爷:“……”
薛成琰:“……”
他眉头抽了抽,按住长孙太傅转回来,无奈道:“太傅,如今还在节里,算学馆尚未有人上衙呢。”
长孙太傅急眼了:“你们莫不是想把这个人才藏着?不给我们算学馆?薛大将军,这推荐信可是你亲自写的!我不管!不管你这次说什么,老夫都要将姜小姐绑……不是,带去馆里坐镇!”
薛大老爷也急了:“这是我家的儿媳妇,岂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来一回的争吵拉锯,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说薛家亲眷们,那些学子们也恍惚了,看天书似的看着这一幕。
以他们的经历和学识,怎么也没想过还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名满天下的大学者专程来宴会上抓人,这么激动人心的情节,居然却不发生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
反倒是,走向了一个妇人!
而且是刚被人轻蔑地说红颜如祸水的妇人!
那个愤世嫉俗的青年脸青一阵白一阵,不敢接受周围同窗看自己的目光。然而他还是不相信,最后仍然嘴硬,大声问道:“长孙先生,您可是找错人了?”
所有人都闻声转过来,他得了目光,更坚定了些,又瞥了瞥身旁震惊的同窗,只觉得他们毫无文人气节风骨,居然为了权势对一个妇人低头,毫无怀疑精神。
他坦然朗声道:“您说姓‘姜’,我们这帮学子之中,也有人姓江!可不止那位夫人!”
“虽然老先生找人心切,但我们这帮各地的佼佼者学子,可也比一位夫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老先生觉得呢?”
他还不死心,十分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推断。
片刻后,见没有人附和自己,他还皱了皱眉。
突然,那长孙太傅蹙紧眉心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什么姓江的?”
青年信心满满,指出身旁一个学子:“太傅见谅,正是江兄。”
那姓江的学子有些局促,被他往前一推,硬着头皮都站不住,只能小声分辩道:“不是我,兄台,不是我!你找错人了!”
然而那青年并不在意,只道:“江兄,你切莫妄自菲薄,你的算术我们都是知道的,院中一绝。如今长孙先生要来寻人入算学馆,又姓江,显然只可能是你,还谦逊什么?”
“你放心,该是你的便是你的,真才实学不会被他人顶替。”
这青年的话一句接一句,江公子本来只有半分疑惑的也听醉了,飘飘忽忽的,禁不住纳闷,难道真的是他?
不然,总不可能是一个和离二嫁的内宅妇人吧。
他们都是在最好的书院里饱读诗书而长大,那姜氏可从未上过学。
那江公子有些飘飘然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也硬气了一回,硬着头皮拱手道:“长孙……长孙先生,学生才疏学浅,虽然不敢怀疑老先生,但也觉得,万一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
“算学馆的事都是重中之重,若是找错了人,不说耽误进度,连陛下也会大怒……”
他本来还说得有些自信,但说着说着,根本没有人应和他,甚至都没人接话,一片寂静里,他又有些胆颤了。
话也越说越结巴:“其实,其实学生曾拿下算术测定的第一——”
“你们在搞什么愚蠢的把戏?”薛大老爷终于忍不住冷冷问了。
江公子一个激灵,瞠目结舌地看着薛大老爷。
“那推荐信是老夫亲手写的,题是老夫亲眼看着儿媳妇解出来的,馆长是老夫亲自派人去请的,你们在这演什么戏?”
薛大老爷皱着眉,他甚至都没有生气,毕竟跟一帮看起来脑子有问题的人,生气都感觉在歧视他们。
江公子浑身定住,宛若僵成了石雕,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什么?真的不是他?
薛大老爷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他这好大喜功妄自尊大的样子,只怕很快就会随着在场众人传出去。
真的不是他?
他浑身发凉,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没有想占领功劳的,为什么他就要背负这样的丢脸结果?
江公子僵硬地转头看向那个青年,好像在等他给个解释。
那青年也彻底僵住了,不敢置信。
什么——?
不是江公子?
薛大老爷说,他亲手写的?他看着儿媳妇解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不,这不是真的,倘若一个后宅妇人什么也没学过就能解出算学馆的难题,那他们的十年寒窗又算什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替代了?!
被狂涌的不可置信和难堪痛苦冲撞得站不稳,失魂落魄的青年忽然间被江公子狠狠一甩!
“你平白无故推我上去干什么!抢占别人功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江公子愤怒至极,两眼通红,嫌恶得像是恨不得吃了他,“如此恶劣的品行,你哪里配为读书人!?”
江公子又求饶道:“长孙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从不觉得是我算出了压轴题!都是这人想推我上去,望您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