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林府,姜琮月也听完了这个故事。
“所以说,长孙太傅是因为有一个僧人算命,说他会和皇上离心离德,断绝大周根脉,才离开朝堂去算学馆的?”
薛成琰默然点点头,姜琮月皱眉:“哪里来的僧人这样大胆,未必不是别人安插的?”
“我也这样担心,不过那是游走在西域一带的高僧,沽金海和安绛兰皇室也多有礼遇,听说佛法高深,还精通些玄门术法,会医术,向来行踪不定,沽金海国王想请他有时也找不到人。”
薛成琰沉吟道:“听说此人给人算命只看缘分,当年是见与太傅有缘,才出口一算,却不想结果如此惊悚。太傅本来不欲当真,皇上却很感兴趣,当即拉住他追问自己,那僧人又说皇上没有子女缘分,日后将反目成仇。”
“这下两个人都不高兴了,那僧人也没经招待,次日便消失了。”
姜琮月点点头:“那看来皇上是有些信了。”
不然,也不至于追问自己的命运。长孙太傅肯定也看出来的皇上隐隐约约的疑心,所以选择去埋头学问,不理世事。
到如今看来,这预言还是成真了一半的,比如皇帝确实没有子女缘分。
她还笑了一下:“若是来日大皇子胆敢做出什么逼宫篡位的事来,不知皇上会不想起彼时彼日的预言。”
他俩下了车,守候在门内的林家人顿时一惊,立刻呼啦啦地迎上来。
“将军安好,夫人安好!”
而后,林夫人赶紧上来热络扶住姜琮月,神态是她未曾预料到的激动:“姜夫人!我上门了好多回,这回可算是见着本人了!”
姜琮月被她扶着手臂,愣了愣,转头看见林家这大阵仗,只怕全家老小都在这里,一个个殷切无比,翘首以盼他们到来。
她吃惊地看了看薛成琰,薛成琰却十分自然,似乎对林夫人的态度感到很正常。
“那是不巧,如今却可以常来往了。”
林夫人满脸喜气,道:“是是是!姜夫人和小将军来咱们府上,是我们蓬荜生辉,我们去薛家府上,也是家门有幸啊!”
林首辅是文官之首,从前是云安侯府接触不到的狠角色,李延德在国子监读过书,常提起这位首辅大人的刻板严肃,是很不好打交道的。
林夫人的名声姜琮月也听过,不大给人好脸,在交往时总是淡淡的,说话也不好听。
更有成瑶提过林夫人爱子如命,想让儿子去配二公主阿昭,姜琮月的印象其实不大算好。
如今这么热情,也只好客气笑了笑,同林夫人走进去。
林首辅在薛成琰面前,活脱脱就是个眉开眼笑的儒雅老爷,一边伸着手给他们引路,一边和薛成琰寒暄:“将军吩咐的事都一切顺利,对了,如今我侄女正在府上,您夫妻二人若是还想听云安侯府的事儿,叫她来就是。”
姜琮月又愣了,抬眼看向林首辅,有些莫名其妙。
云安侯府?这又是什么事,林首辅家怎么会和那个破落侯府扯上关系?
林首辅还浑然不觉,交代着:“我那侄女来说,大婚后三日李延德就消失不见,至今未回,怀疑是在外面躲着她。她来同我说了,若是李延德再迟迟不归家,便找我去云安侯府问罪,现在云安侯府上下慌成热锅蚂蚁……”
薛成琰看着还在往前走,其实脸都僵了。
姜琮月可还不知道这门婚事是他安排的!
他僵着脸,轻咳一声,打断林首辅:“这个之后再说,我来护送圣旨。”
林首辅恍然大悟,赶紧点头,这关键的时刻也没人想听云安侯那个晦气玩意儿。
他引着满身冷汗的薛成琰大步去了书房,姜琮月却随着林夫人停下来,看着薛成琰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慌乱。
她回头,问:“林夫人,令侄女还带了什么消息?”
……
半刻钟后,姜琮月端着茶盏,有些呆滞地看着林小姐——也就是现任云安侯夫人。
林小姐跷着二郎腿,歪在椅子上嗑着瓜子痛骂李延德。
“从成婚夜开始,他就气了我不少回!这个孬货,我那么多任丈夫,没一个这么孬的!他竟然还敢跟我抢前头跪!”
林小姐怒目圆瞪,一拍桌面,“老娘成婚那么多次,没一个男人敢跟我抢的!”
林夫人尴尬地陪笑了下,招着手让林小姐收着点。
林小姐语气这才软化下来,说:“姜夫人,对不住啊,你是体面人,没见过我们这些市井的粗人。那李延德也就庆幸自己生在侯门,若他是个贩夫走卒,老娘在他新婚夜跟我顶嘴的时候就宰了他!”
林小姐呸出瓜子皮,论琴一个屠户的女儿都被她吓了一跳。
“若非那侯府一个个还算乖顺懂事,听说我要回来告诉伯父就收拾了一堆金银珠宝来讨好我,我当真可不会给他们脸。”
姜琮月和论琴对视了一眼。
一开始是安静,眼神换了换,然后均是看见对方没忍住地笑起来。
姜琮月认认真真对她说了一声:“多谢林小姐为我出气。”
林小姐愣了愣,一向大喇喇的她倒是不好意思了。
“姜夫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和谁成婚不是成?这门婚事,我还挺满意的,我也没少捞银子了,更兼打了男人出了气,他还还不了手。”林小姐摆摆手,“你越是脾气好,他们越是要骑在你头上,这等人最是欺软怕硬又贪生怕死呢。”
她是真没把这门婚事当回事,过得滋润得很。
知道林小姐没被这门婚事困住,她松了口气,终于放下担心。
“是,我向林小姐学到了。”姜琮月想起林小姐掀了侯府饭桌的样子就想笑,想想赵氏和老侯爷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她更想笑了。
固然早已没有兴趣听到李家的消息,但是如今得知李家过得很惨,姜琮月还是高兴的。
因而有些感慨,有些人对他们好脸他们是不会感恩的,反而只会骑上头来。若没人给好脸了,他们才知道后悔了。
姜琮月心无任何波澜,完全可以想见侯府那些人现在在想什么。
她又想起一件事儿:“他是从哪日开始未回的?”
记得回门那日,还在门外遇见过李延德这蠢货。
林小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就是腊月二十八那天!他要是死了就好了,我又做寡妇,那我就是侯府的老太君了!我让那个婆婆退位……”
姜琮月被她说的话逗得忍不住笑。
那就是回门那日之后,李延德便再没有出现了?她当时请薛成琰去处理,那是不是……
“李家还在找吗?”姜琮月淡淡道,“他们不必找了。”
林小姐嗑着瓜子一愣,貌似在思考着这句话的含金量。
随后,嘿嘿笑起来:“是。”
薛成琰和林首辅已经结束了商谈,正在前厅说着话等她。
姜琮月和林夫人林小姐告辞,却还没走出二门,就有仆人来报:“夫人!云安侯府的来了!”
这边三个人一愣,林夫人不知所措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姜琮月,斥道:“这个时候上门来干什么!”
这李家也是不会找时候,偏生遇上姜琮月在的时候。
仆人尴尬地问:“那夫人,咱们还见他们吗?”
林夫人嫌恶地摆摆手:“让他们晾着,等送了姜夫人和小将军再说。”
姜琮月也不想看见他们,当没听见,经过夹巷和林夫人道别。
老侯爷也是难得出门,只是赵氏自己来总觉得不一定有分量,林府不见得会给自己面子,只能把老侯爷也给拔起来了。
在外面焦灼不安地等了半天,也不见林夫人见他们,赵氏慌得都坐不住,不停回头问老侯爷:“林大人和林夫人不会不愿意见我们吧?”
老侯爷一杵拐杖,手还在抖:“咱们已经找了这么多日了,还是没找到延德,光凭咱们侯府,没什么人马,怎么能找到他?”